水文学猛地坐起身——这声音清晰可闻,与那些听起来像被朦胧隔绝了的、原始世界的人声车声完全不同。
“铛——”
又是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间格外刺耳。水文学迅速下床,顾不上套拖鞋,赤着脚冲到窗前,趴着窗沿小心翼翼地向下看——
楼下的街道上,两个黑影正在激烈交锋,他们手中的冷兵器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银光。
其中一人持两把匕首,另一人挥舞一把长刀。他们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刀光剑影间几乎看不清招式来去。
“这……不是表演……”水文学不自觉屏住呼吸。眼前的战斗与他看过的任何影视作品都不同——没有华丽的特效、夸张的叫喊,只有最原始、最致命的攻防。
交手间,匕首使一个突刺,被长刀使格挡住,迸出的几点火花在夜色中溅开。两人短暂分开,又迅速继续缠斗在一起。
一阵寒意爬上水文学的脊背。他意识到,这两人每一招都在瞄准对方的致命部位——腹部、咽喉、心脏……长刀使一个横斩,短剑使后仰避开,剑尖几乎从他颈部擦过。
水文学扒住窗沿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软,整个人沿着墙滑下去——真实杀戮场面带来的冲击远超他的想象。此刻他眼前的,是赤裸裸的、以夺取对方生命为目的的厮杀。
忽然,一股刚勇从水文学心底生出——那是对刚才自己怯懦自然反应的鄙视。他强行支起那双还在颤抖的腿,转身冲出房间,有些踉跄地跑到二楼会客室。
这里高度更低,能更清晰地看到战斗。水文学紧握着窗户的防盗护栏,瞪大眼睛盯着街面上的生死对决。
这就是自己现在的现实——水文学在心里对着自己说——如果连看都不敢看,那你还有什么用?
匕首使突然一个假动作,诱使长刀使露出破绽,抓住机会从侧面抹向对方咽喉。眼看长刀使即将中刃,电光火石间,长刀使竟竖起左臂挡住了颈部。
“嗤——”利刃斩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匕首深深嵌入长刀使的前臂骨中。匕首使一拽,没能抽回武器。仅在他犹豫是否要放弃武器的极短时间内,长刀使右手将刀从正握换成反持,疾刺而出,直接贯穿了对手面部。
水文学下意识想惊叫,然后急忙用手捂住嘴。
匕首使的头颅被刺穿,双手垂下,身体僵直。长刀使用力一抽,取回武器。匕首使的身体向后重重倒下。
尸体倒地后,连四周泼洒的血迹一起,开始分解成大大小小的蓝色光球,进一步碎化成无数蓝色光点,最后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般,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消迹’。”
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吓得水文学差点跳起来。他转头,看到葛小草不知何时也已经站在窗边,她穿着火橘色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手里捧的杯子向外散着热可可的香气。
“魔法使死后会化成纯粹的魔力消散。”她抿了一口饮料,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在这个空间里,所有人都是这样。”
水文学放下捂嘴的手,口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转回窗外,看到长刀使扳出嵌进臂骨里的匕首,丢在地下。
下一幕让水文学的胃部一阵抽搐:长刀使刀一挥,直接斩断了自己左臂——
没有惨叫、没有犹豫,就像在修剪一根多余的树枝。
断臂后,长刀使抛下武器,掌心燃起火光,迅速在断臂截面处一抹。
水文学闻到一股皮肉焦糊的香气,胃酸快速返上喉头,烧灼着他的口腔。
最后,断臂者拾起长刀归入鞘,快速消失在街道拐角。
“他……他为什么……”水文学终于从震撼中稍微缓过劲来,有些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断臂再用火炎魔法灼烧止血,比处理那半断不断的胳膊简单得多。那家伙是个老手,知道怎么高效善后。”葛小草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离开。“别太在意,这种事常有。回去睡吧,明天你们有新手训练。”
水文学呆立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葛小草的若无其事反而更让他不安——这种程度的暴力对她竟是家常便饭,那等待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就在几小时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水务局职工,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怎么有效督促高考前的弟弟集中学习精力。而现在,他已经被卷入一个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残酷世界。
窗玻璃上反射出他的脸,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他行尸走肉般地挪回自己的房间,机械地躺回床上,直到晨光从窗口投进——就这么半梦半醒了一整夜。
3月29日。
直到后脑勺因为长时间仰躺不动开始发痛,水文学才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那场血腥战斗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他拿起昨晚卸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06:17。
胡乱洗了漱,水文学下楼走到二楼餐厅,想找找有什么可以吃的。
“哟,早啊!睡得咋样?”
李威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伴随着煎蛋的滋滋声。
“……还好。”水文学含糊地应了一声,下一眼却被厨房里的景象吸住了目光:
李威系着一条大红围裙,正麻利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砧板上整齐码着切好的黄瓜、番茄和生菜,另一侧的电饭煲冒着热气,散发出皮蛋粥的香味。最令人惊讶的是,灶台另一边起了个油锅,锅里有几根金黄色的油条正在翻滚。
李威注意到水文学的视线,咧嘴一笑:“超市的速冻半成品,昨天葛小草带回来的,炸一下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每天都做这么丰盛的早餐吗?”水文学忍不住问。
“习惯了。”李威用长筷子夹出油条,放在滤油架上。“以前固定五点半起床做饭,早起成了生物钟。我这人喜欢做菜,做自己一个人的份是做,做大家的份也是做嘛。”
他擦了擦手,给水文学倒了杯豆浆:“尝尝看,专用豆磨的。”
水文学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他抿了一口,浓郁的豆香在口腔中扩散。
李威继续忙碌——那个能在战斗中扛着他狂奔的猛男,此刻正娴熟摆弄着锅铲与碗碟,动作行云流水。
“你手艺真好。”水文学由衷地赞叹。
李威咧嘴笑,粗眉毛跟着动了动:“不错吧,以前学的,一直没忘。”
随着手表时针逐渐指向七点,其他成员陆续来到餐厅——除了昨天见过的葛小草和杜旭,还有两个陌生面孔:一男一女,看穿着风格,都是昨天傍晚的参战人员。
水文学偷偷观察着他们,试图记住特征:那名中年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满脸疲惫,西装外套和衬衫散乱不整,西裤皱巴巴的;旁边的少女大约十八九岁,散碎短发长度仅到耳后,双颊上有些淡雀斑,红黑配色的T恤印着黑暗青春风格图案,紧身牛仔裤上有几条明显特意剪开的破口,右耳垂嵌着一枚烟灰色玫瑰耳钉。
用餐过程异常安静,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水文学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书法,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食不语”,落款是骆仲翔。
没有了餐桌闲聊,水文学少了失去了认识这两人的契机。且直到所有人用餐完毕,骆仲翔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