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组织的车是一辆黑色的SUV。后排座椅放平后，载着水文学的担架被抬上车，李威坐在担架旁陪着他。
车缓缓启动，向某个方向开去。
从刚才听到“医院“这个词，水文学就有许多话想问——“这片空间里竟然有医院？”“魔法使的医院是怎样的？”——可断骨处的剧痛让他意识无法集中，偶有轻微颠簸就会将疼痛放大一次。
“别说话，也别多想，一会就到了。”李威安抚水文学。
车驶过几条街道，最终减速进入一条向下的甬道，阳光渐渐变成了灯光——这里似乎是某个地库。
待车后盖打开，水文学略微抬起头。
地库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锈迹斑斑的蓝色大集装箱斜在那里，前后门同时开着。
“新伤员？”一个戴黑色头套的蒙面人走近。
“右小腿骨折，可能还有轻微脑震荡。”李威回答。他跳下车，与蒙面人一前一后将担架抬进集装箱，把水文学转移到一张病床上。
水文学左右转头：集装箱里除了自己躺的病床，没有医疗设备、没有药品柜，甚至连把凳子都没有……身下的床单倒是洗得雪白。
水文学刚被安置好，集装箱另一头的帘布掀开，一个白布披身的人走进来——除双眼处有两个孔，整张布料垂到地面罩住全身，那装扮完全就是万圣节前夜的幽灵。
“这……这是医生？”水文学不自觉伸手抓住李威的裤管。
“别怕，这是医生，只是穿得奇怪了点，为了身份保密。”李威说，一边把水文学抓住自己裤管的手拿开。
说话间，“医生”走到床边，从白布中伸出双手，轻轻握住水文学小腿折断处两端，一股淡蓝色的光芒从他掌心渗出。
水文学屏住呼吸、期待着疼痛立刻消失……却什么也没发生。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医生”已经转身，掀开帘布走了。
“好像……没效果。”水文学疑惑地看向李威。
李威没回答，只是转头，用下巴示意水文学看——
又一个一模一样装扮的“医生”掀开帘布进来，重复了一遍完全相同的治疗过程后，掀开帘布走人。
“这是……同一个人？”水文学困惑地自言自语，然后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当第二个“医生”离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陆续出现……每个人都进行一遍完全相同的治疗过程，然后掀开帘布走人。
水文学在心中默默计数，当他数到第二十三个人时，终于忍不住了：“……这要治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治好为止，‘医生’们能在施法时判断伤口好没好。”李威说着，递给水文学一包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苏打饼干：“吃点东西？时间还长着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医生”们如同一条永不停歇的白色传送带，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施法、离开。
“第七十八个……”水文学喃喃自语，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这些“医生”的来来去去很像绵羊入栏，甚至连颜色都一样是白的……
………………
虽然水文学的小腿依然持续肿胀疼痛，但渐渐地，他感受到每次被“治疗”后，疼痛与难受似乎缓解了一点。
当第一百零七个“医生”施法完成，水文学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疼痛明显地减轻了！他小心翼翼动了动脚趾，虽然还很痛，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难以忍受。
治疗继续着。第一百五十个、第二百个……越到后来，水文学的小腿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皮肤下的淤血完全消散，肿胀也逐渐消退。
当第二百三十二个幽灵医生完成施法后，对水文学和李威比了个“OK”手势。水文学试探性地使力移动右腿——完全不痛！
“下床试试。”李威笑着对水文学说。
水文学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把脚放在地上，然后慢慢站起。受伤的右腿稳稳地支撑住了他的体重，没有任何不适。
“好了！”他用力跺了两下，除了有些麻，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三小时四十二分钟，比预计的更快一点。”李威看了看时间，然后从集装箱前门走出，对刚才那位一起抬担架进来的蒙面人说：“今天事出突然，治疗费先记账上，辉光灯塔的。”
李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圆片递给蒙面人。蒙面人看了一眼，点点头，收起小圆片。
水文学和李威向SUV走去。上车后，水文学问李威刚才那枚小圆片是什么。
“身份徽记，用来标明组织所属的。感兴趣？回去了拿别人的给你看看。”李威说。“每个成员都有自己专属的一枚，回头我过来结账的时候得要回来。”
车驶出地库，天空已经变成深紫色。水文学深吸一口气，活动着完全康复的右腿，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超现实的世界。
“这里……最多能治疗什么程度的伤？”水文学问。
昨晚那名长刀使随手断臂的景象还在他的记忆中烧灼。
“详细的我不太懂……好像是说……必须要病人躺着能养好的伤才可以？”李威的语气有些不自信。
“……我懂了。”水文学别过头去。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远航大厦门口，李威向守望者的司机道了谢，刷开门禁带水文学上楼。
到二楼的楼梯才走到一半，水文学就听见上面传来葛小草提高的嗓门：“……特区的晚上很危险，不开门禁是为你好！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随后，另一个尖锐的女声立马跟道：“危险不危险不用你们管！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不放我出去！……”
“……”水文学愣在原地。那声音他太熟悉了，虽然已经有三年没怎么听到，但依旧让他心头一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用力打开会客室的门——
会客室里，一名个头高挑、长发过肩的高中女生，正一手叉腰，一手前伸和葛小草大吵，俊美的瓜子脸与文秀的眼型中写满了不耐烦。
果然没错，是她——腾筱华。
四年前，水文学在大学刚毕业后的就业空窗期，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家庭教师，而教育过的学生只有眼前这一位：同样家住晟威花园的腾筱华，在整个小区以性格张扬、不服管教的叛逆少女著称。
三年过去，她又长高了不少，身形相貌也不再是个初二的小姑娘，唯独那尖锐犀利的个性还是没变。
听到开门声，腾筱华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却在看清来人后瞬间变脸。
“水老师？！”她瞪大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