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水文学已经睁开了眼睛。
昨晚临睡前，他学李威拿了瓶可乐，结果让他的睡眠比平时浅了许多。窗外刚泛起鱼肚白，他就彻底清醒了。
水文学看了眼手表——05:23，比平时早了近半小时。
初夏的清晨带着露水的清新。水文学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然后沿着熟悉的路向附近的体育场跑去。
体育场的塑胶跑道在晨光中泛着暗红色的光泽，稀稀落落有几个晨跑的半透明人影。水文学调整呼吸，开始了今天的十圈晨跑。随着脚步的节奏，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天——
地铁、南部森林、灰色禁入区……这些信息碎片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二三、二四、二五、二六……”水文学默数着步数，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跑到第七圈，他的余光瞥见田径场中央有个奇怪的身影——那移动轨迹异常灵活：时而急停、时而急转，完全不像晨练的普通人。
跑完最后一圈，水文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奇地向场中央走去。
随着距离渐进，他看清了那个身影——是洪雪。她握着那把奇特的自制武器，在晨曦中练习各种动作：劈砍、斜斩、直刺……
水文学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自从洪雪失去右腿，他对她总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虽然洪雪表现得比谁都坦然，但水文学自己始终无法释怀。
如果不是为了救腾筱华……
如果没有撺掇老猫附身自己，S脸怪人可能根本不会出头……
即使察觉到有人靠近，洪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完成一个漂亮的横斩后，缓缓收势，转动轮椅朝向水文学。
水文学这时才发现，洪雪坐的不是一直以来那副普通轮椅：眼前这副奇特的金属轮椅呈哑光暗灰色，造型前卫；左扶手处有一面板，上有方向杆和几个按钮。
晨光中，洪雪的短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早。”水文学略显尴尬地抬手打招呼。
“正好，陪我练练。”
洪雪的回应十分突兀。当水文学还摸不清是什么状况时，她已经将一根木棍向水文学扔来。
水文学只好伸手接过：这根棍子看起来像是从扫把还是拖把上拆下来的杆，另一端还残留着几根没清理干净的纤维。
随后，洪雪将自己那把特制武器随手插在地上，从轮椅侧袋里取出另一根类似木棍。
水文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股凌厉的杀气骤然袭来——洪雪的轮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近，手中木棍直取他的面门。
几周的训练在此时显现出成果——虽然仓促，水文学仍运起魔力，竖起木棍勉强架住了这一击。
木棍相撞，发出“啪”的有力脆响。
水文学手臂被震得发麻——这一击若是打实了，他的鼻梁骨怕是要当场被打断。
“认真点。”
洪雪皱眉，左手在扶手上飞速操作。轮椅发出轻微的嗡鸣，在极短的半径内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漂移旋转，瞬间绕到了水文学背后。
水文学急忙转身，却见洪雪的第二击已经袭来。他不得不后仰避让，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狼狈地滚向一旁。塑胶跑道粗糙的表面摩擦着他的手臂，火辣辣地疼。
“别小看我。”洪雪没有追击，只是平静地说道。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给轮椅镀上一层金边。
水文学喘着气，仰头看着轮椅上的女孩。她的表情冷傲，眼神中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怜悯、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洪雪根本不需要他的愧疚。即使失去了一条腿，她依然是个战士，从未放弃过战士的尊严。
“……抱歉！”水文学真诚地道歉。他撑着膝盖站起来，看着洪雪轮椅左扶手上的控制面板——即使这副轮椅显而易见为战斗使用制造，但要熟练使用它灵活地趋退自如，操作难度不亚于特技驾驶……但她做到了。
想到这里，水文学突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啪”
声音在空旷的体育场里格外清脆。他弯腰捡起木棍，摆出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起手式：“我要上了！”
“来吧。”
洪雪的嘴角微微上扬。
初升朝阳的照耀下，这笑容让水文学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对话时的情景——那时的洪雪也是这样，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体育场中央不断响起木棍相击的脆响。水文学使出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占据上风。洪雪的轮椅仿佛是她身体的延伸，每一个急转、每一次突进都精准得令人咋舌。更可怕的是她的预判能力——水文学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嘿，我真没用，打不过你。”
最终，水文学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手臂、后背和大腿上有好几处被木棍抽打中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洪雪操控轮椅靠近，向他伸出木棍。水文学抓住木棍的一端，被她轻松拉了起来。两人身上都冒着热气，汗水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这轮椅哪来的？”水文学揉着痛处，忍不住问。此时距离更近，他注意到这轮椅椅身的材质既不像普通的某种金属、也不像常见的强化塑料，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奇特质感。
“康咖罗斯。”
洪雪指了指轮椅侧面。那里有一个精致的金属标志：Comcross，字母“C”被设计成新月形状。
“Comcross……”水文学凑近看了看，皱眉思索：“觉醒前，我在工作中看过本市企业名录，从没听说过这家公司……”
“你当然不知道。”洪雪拿过水文学手里的木棍，和自己的一起放进轮椅侧袋：“这是魔法使在这个空间中建立的企业。”
说着，洪雪眼神深邃地看了一眼西北方向。
水文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虽然视线被高楼阻挡，但他知道那里有什么——势力范围图中那片灰色的“禁止进入”区域。
“回去吧，早饭差不多该好了。”
“嗯。”
回程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如果轮椅的行进也能称为“并肩”的话。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温暖而踏实。水文学偷偷瞥了眼洪雪，发现她的表情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谢谢。”在即将回到据点时，水文学突然说道。
洪雪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