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清晨06:52。
清晨的餐厅里飘着豆浆的香气。水文学立着汤勺，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金黄色的米粒在汤水中缓缓旋转。
因为前天睡太过了，昨晚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强迫自己喝了一碗，水文学略微摇晃地站起。
他还有件必须去做的事。
上午08:32，废弃驾校停车场。
那辆灰扑扑的货车依旧安静地停在原处。上次嵌在车厢门缝中的纸板壳还在原处，证明水文学离开后没有人开过门。
水文学顺手将装着食物和饮用水的塑料袋挂在车侧，缓缓打开车厢门。
赫卡忒还在。看到水文学，他轻轻合起膝间的《银月圣典》，平静且安静地看着水文学。
“我来啦。”水文学挤出笑容，举起塑料袋晃了晃。
他走近笼子，逐个放进新的瓶装水和食物。赫卡忒默默接过，和上次一样把大部分补给品放进小箱，只留下草莓酥和凤梨酥各一小包。他规整地撕开草莓酥的小袋包装、用双手举在嘴边一点一点啃着，吃法让水文学联想到嗦白菜叶的兔子。
兔子、蛇。
那股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情绪因联想重新泛起，搅得水文学心烦意乱。
忽然，他感到两只温暖的小手捧起了自己的脸。
“大哥哥。”赫卡忒盯着水文学问：“你为什么苦恼？”
“……苦恼？我没有啊……”
“你说谎。”赫卡忒的童声稚嫩却认真：“这里，眉毛中间有好多沟。”
“……”水文学愣住了。
赫卡忒的小手轻轻抚着他眉心的褶皱，随后，另一只手移到水文学的头顶，像抚摸小动物一样缓缓揉他的头发，动作生涩却温柔，仿佛在试图治愈某种无形的创伤。
“妈妈说过，难过的时候，摸摸头就会好一点。”赫卡忒解释着，用小手梳理水文学额前的碎发：“可能我做得不好……但……你可以假装有用。”
水文学鼻一酸。他闭上眼睛，任由这个七岁的孩子笨拙地安慰自己。赫卡忒的温度像一盏微弱的灯，让他心底渐渐有了一抹亮光。
他本想问“你妈妈还教过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赫卡忒的父母或许再也不会来摸他的头与他玩耍了。自己被一个孩子安慰已经足够难堪，不能让他也变得难过。
“……”也许是水文学感动的神情被赫卡忒理解成快要哭了，他有些慌乱地收回手，左右看看、忽然拿起那本《银月圣典》，翻到其中一页，摊开书推到水文学眼前。
“虽然爸爸说过‘没有深刻体悟不能随意传播’……唔……但是……圣典里没有写禁止迷途者自行阅读月神教诲。”
说这些的时候，赫卡忒努力地扭着脖子侧过头，仿佛只要自己没有看到，这本打开的《银月圣典》被非信者看到就与自己无关。
水文学终于被他逗笑了，他看向赫卡忒翻开的那一页，其中一段如此说：
「……义者的心无需因不义者的所为困苦。当他们选择不义，卡米底亚花园之门已彻底向他们闭合，只有最终的消迹在等待。义者需持清澈之心，洁如月华。惩戒之杖终将落至不义者的头颅，那是他们应得的、行杖者亦无须负罪……」
“……谢谢你，赫卡忒。”水文学的嗓子有点哑。
上午10:15，远航大厦六楼仓库。
被打开的大纸箱子里装着许多旧书。水文学在其中翻找着，试图找到一些适合赫卡忒阅读的儿童读物，可惜这箱中绝大多数书是初中以上的教辅参考书，以及一些古老的电脑教材。
他本想找老猫聊聊前晚的事件，而五分钟前他走进仓库时，电脑桌上老猫常趴的那个位置空无一猫。
“你在干嘛？”
侧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和轮椅电机的嗡鸣。
“找点书看。”水文学推开那箱参考书，搬出架子底下另外一纸箱，打开。“你知道老猫去哪了吗？”
“不知道，你有事找它？”洪雪看着水文学对第二箱旧书翻来找去。
“算是吧，你也找它？”水文学翻了小半，这箱似乎是美术教材。
“不，我是来找你的。”洪雪忽然说。
“……？”意料之外的话让水文学停止翻找，转头看向洪雪。
“这两天都看到你拎个袋子往南走……”
“……”水文学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在哪里养了什么动物？”洪雪接着说。
“……嗯，捡了只小狗。”
水文学心里长出一口大气。
他还记得上次洪雪提到异常者时那厌恶的表情与态度。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赫卡忒的事情最好别让洪雪知道。
“哦……可爱吗？”洪雪的语气里忽然多了些冷淡之外的东西。
“嗯，蛮可爱的。要看它暂时还不行。它胆子太小了，见生人就躲，所以单独养在外面。”
“唔……”洪雪半信半疑地盯着水文学脸上堆出来的憨笑，似乎在琢磨他说的是真是假。好在她没有纠结太久，移动轮椅来到一个箱子前，打开翻了翻，拿出一个袋子递给水文学：“拿着。”
“……？”水文学接过打开，是一副拳套加臂甲，表面有不少战斗痕迹，看得出是老物件。
“冰甲很方便，但也很耗魔力。魔力在战场上能省则省，有条件的战士都会给自己弄些装备，特别是防具。这东西攻防一体，我想给你会合适……套上试试。”
水文学有些迟疑地展开、套上，却意外发现很合衬：臂甲甲片与小臂外侧完美贴合，戴有拳套的五指张握感十分舒适。他随意打出一拳，魔力很自然地汇聚在拳锋，似是预设有相应的导流纹路。
“确实不错……唔？你怎么了？”
水文学衷心赞叹道，可卸下装备时，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洪雪正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
“…………没什么。”洪雪奇怪地调转轮椅背过身去，仿佛在有意回避水文学的目光。
忽然，一声沉闷的巨响隔着玻璃传来、整栋远航大厦明显地振了两下。一条消息在辉光灯塔所有成员的蓝网通讯内同时出现——
李威：「守望者那边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