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克

作者:一位人类已碳酸化 更新时间:2025/4/14 0:11:47 字数:3813

梅里克是一位自由的知识分子。在出租屋里画机械图纸,写学术论文,以此为生。

这不,他正坐在窗边,享受着下午的惬意阳光,品着芳香四溢的咖啡,忙活着机械图纸的绘制。

他一边对比桌旁的零件,一边拿着直尺与圆规测绘着,不允许一分一毫的偏差。

圈线交错的图纸上勾出了一只机械兔子的轮廓与细节,左下角沾了斑斑点点的咖啡渍——这无伤大雅。

这时,房门外传来房东太太的脚步声,敲门声紧随而来。

"富兰克林先生,您的信。"

梅里克撂下手头的工作,走到门前,开门,把信接了过来。

信封十分精致,散发着优雅的薰衣草花香;信口用紫蜡封着,上刻薰衣草花纹样;信件上用金色花体写着:

TO MR.FRANKLIN

这一定是他那位女友给他的了。她最爱薰衣草,时常穿一身紫色的花边礼服,头上戴着一顶夸张的大帽子,上面镶满了布做的花。

正如她那以浪漫与优雅而闻名的家乡——枫兰西斯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贵,典雅,端庄的气质。

只不过,她那尖酸、高傲、目中无人的性格实在是不讨喜。

拆开信封,把信纸展开。内容由花体写成,典雅洒脱。

亲爱的富兰克林:

贵安。今日下午有舞会,地点是恩菲尔德舞厅,等你。

当然,爱来不来,不强求。

你亲爱的,

Melanda·de·Egoso

信的内容一如既往地简短,很符合她做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沓的风格。

梅里克却哀声载道——他讨厌舞会。一到舞会,就意味着要社交,与梅兰达的狐朋狗友们社交。

他讨厌社交,如果不是看在梅兰达的份儿上,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爱和那帮人讲——他们高傲、冷漠、目中无人,话里话外满是政治、八卦…以及钱。

与他唯一有共同语言的,估计只有论文和图纸了。

为防止再被闲话,梅里克无奈起身,在镜子前简单打理了一下。

镜子中的他留着一头油亮而顺滑的棕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挺拔;身着古朴而简约的风衣与皮裤,脚踩一双精致的皮鞋,鞋尖被擦得十分光亮;头戴一顶棕色小圆帽,一朵铜皮玫瑰花嵌其上。

他随意地紧了紧领结,又以相同的态度擦了擦手杖。

接着细心地扶了扶自己的帽檐,用纱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上面镶着的那朵铜玫瑰。

打理过后,他用手杖的一端勾起门闩,出门了。

梅里克提着手杖走在大街上。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蒸汽车、马车交错,缓缓行驶在褐色石砖铺就的马路上。

蒸汽车尾部的大烟囱冒着冉冉白烟,时不时地发出汽笛声;空中也时而穿行着蒸汽飞艇,拖着一团团黑色毛线球般的黑烟;行人游走于四周林立的高楼间,他们大多戴着圆帽,身披风衣,支着拐杖,步履稳健,是很典型的工业时代市民形象。

这是一个沸腾于蒸汽齿轮上的、浪漫而狂放的机械时代。

为了显得不那么敷衍,他走进一家首饰店,挑了一件品相还不错的怀表,作为给梅兰达的礼物。付过钱后,他走出店门,随手叫了辆出租车,赶往约会地点。

到了目的地,一只脚刚迈下车,便听到了梅兰达那尖细的叫喊声。

“你这低贱的乡下女,走路不看道的吗!?”

只见梅兰达身着紫色裙,戴着那顶夸张的大帽子,左手挎着一个紫色的手提包,掐着腰站在路边,地上撒满了文件纸。一个穿着缝缝补补、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正狼狈地弯腰捡着,嘴里不住地道着歉。

梅里克上前,止住了梅兰达的叫骂,帮着女孩捡地上的文件纸。她把文件纸放在胸前整理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随后起身,匆忙而去。

“啊哈,贵族小姐。”

梅里克在心里暗暗地为梅兰达倒喝彩。

梅里克站起来,冲她简单地挥了挥手表示告别。梅兰达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拽着梅里克走进了舞厅。

空旷的舞厅内,唱片机演奏的音乐不断回荡着,穿着华丽的男女们伴着音乐,跳着优雅的双人舞。

梅里克和梅兰达在一个圆桌旁面对面坐下。梅里克非常庆幸她没有带她的怪人朋友们过来,但一般她独自叫梅里克出来,十有八九是要谈生意了——他同样讨厌生意。

梅兰达按了按桌上的上餐铃,叫侍者来上两杯葡萄酒。

“最近有在忙别的事情吗?”

梅兰达摆弄着桌上玻璃瓶中插着的玫瑰花的花瓣,心不在焉地问。

“并没有。就如同往常一样,偶尔写写论文,画画图纸,闲得很——顶多去趟音乐厅听点小提琴独奏。”梅里克三言两语应付道。

"那正好。"梅兰达轻抿一口葡萄酒,随后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一张明信片,递给梅里克。

梅里克接过明信片,瞧了一眼:

匿名。

地址:霍莫街133号b栋,福哥酒馆

工作时间:12:00-12:50

匿名?认真的?

梅里克这辈子第一次见有人在名片上匿名。这也太奇葩了!名片,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说明自己的名字、身份、以及地址的小卡片,结果如今某个有才的家伙光把地址和时间扔那儿,名字和身份全吃了。明摆着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姐,您这回又给我推了个什么古怪的客户啊?”梅里克皱着眉头,尽管他想表现得自然点,“您若仅仅想为难于我,何必如此迂回婉转?”

“怎么,不愿意,放不下脸?”梅兰达一挑眉,“现在做学术的满大街都是,你不干可有的是人干。我这是看你辛辛苦苦写论文赚那点碎银两太寒酸,给你个机会罢了……真是好赖不知。”

“少给我摆出一副东家的姿态,梅兰达。你我二人互不隶属。”

梅里克慢条斯理地回击道。

“要不是你当初死缠烂打,同意给我提供能使我每天多喝几杯咖啡的额外资金,我可用不着接这么多苦差事。”

梅兰达翻了个大白眼,双手抱于胸前,哼了一声。

梅里克嗦了一口葡萄酒,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的挖苦。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个奇特而又神秘的名片,确实激起了梅里克的好奇心。这客户越是神秘,越是不走寻常路,就越能唤起学者特有的探索欲。

梅里克把名片收进衣袋里,一口干掉了那杯葡萄酒。

“不过今天你走大运,这单我接了。”

“蛤?”

梅兰达眯了眯眼睛,漂忽不定的态度使她倍感窝火,但久违的同意合作使她受宠若惊。

“头一次见你答应的这么爽快……真是石头开花了啊你!”

"不过嘛,答应了就好。"梅兰达抿嘴笑了笑,"既然都到舞厅了,我们要不跳支舞再走?"

与她多待一秒都像活受罪,但梅里克仍勉强答应了下来。他们俩起身,走到了舞厅中央。

“忘了怎么跳舞了嘛?抱住我的腰。”

照她说的,梅里克右手抱上她的腰,左手抬高,与她十指相扣。

梅兰达的身躯随着音乐的旋律渐渐舞动了起来,娇姿摇曳,脚步变换,像一只飞舞在薰衣草庄园中的紫蝴蝶。梅里克本就不太会跳舞,只能牵着她的手,顺着她的舞步走;动作僵硬,好似一只关节生锈的木偶。甚至有好几次,两人的脚步都绊在了一起。笨拙的学者还踩到了梅兰达的脚,使后者不禁龇牙咧嘴做苦相。

梅里克注视着梅兰达,梅兰达也注视着梅里克。

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流不到一丝默契。

梅兰达本是枫兰西斯贵族世家,因为当地工人革命被毁了家业,从而逃到盎格拉姆,靠着家族给予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给大大小小的公司推荐人才,以此从中谋利。

十九世纪,一个工业科技蓬勃发展的世纪,发明家无疑是一块鲜美多汁的肥肉。每一位发明家,都有着极大的发展空间以及利用价值。

她之所以看中梅里克,是因为其研究的草元素学是相当前沿的科技,存在巨大的经济价值。

于是终于,她和当今最有影响力的科技公司——温格慕斯公司达成合作,把梅里克的科学发明尽数卖给温格慕斯公司。

而后者也惊叹于梅里克不容小觑的学术能力,点名要让梅里克去公司报道。

尽管有少量的分成,但作为该公司的大股东,梅兰达能获得的分成足以保证子孙五代衣食无忧。

为此,就算死缠烂打,梅兰达也坚决要把梅里克这只金蛋鸡弄到手。

不过就算计划赶不上变化,梅里克最终得以从她手心里溜走,她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在这个知识分子与发明家一抓一大把的时代,他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但归根结底,梅里克是百年难遇的人才,若是轻易地放他跑了,梅兰达恐怕要食之不得下咽矣。

而梅里克,从小到大独来独往,思想独立,从不理会旁人的流言流语,专心走一个人的道路。

他的母亲是个以织工为职业的小魔法师,父亲则是一名普通的水手,基本半年才回家一趟。

梅里克科科成绩拔尖,因此考上了英格拉姆最顶尖的学府——圣连昂顿大学,并修学了机械工业与生物炼金专业。

由于母亲的基因,梅里克拥有魔力,于是顺便考了一张巫师证——在人类世界,没有巫师证的巫师是没有资格使用魔杖的。

毕业后,梅里克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学者,依靠写学术论文,出卖专利为生。

他的生活一直很低调,从不贪图小权小利,并习惯于每天写论文与画机械草图的生活。

但是,单调的生活总是会乏味的。

于是他某一天尝试着像言情小说里一样,尝试着去投入感情生活。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下,他认识了梅兰达。

梅兰达的性格一点不讨梅里克欢喜。并且,对于其企图,他更是心知肚明。他仅将梅兰达作为一个额外学术经费的供给人,和维持生活新鲜感的工具罢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过是荒诞的巧合。

与其说他们是情侣,不如说是一种新型的利益合作关系。

就连他们的第一夜,也只是根据《恩爱情侣大秘诀》这本书里的内容走个过场罢了——当天夜里,两人一左一右躺在酒店的双人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不动声色。

梅里克当天晚上还因为没有论文与图纸作伴而失了眠。

傍晚,舞会结束。众人纷纷散场。临走时,梅里克叫住了梅兰达。

她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对方。

“还有什么要紧事儿吗,梅里克·富兰克林先生?”

梅里克不语,只是伸出手来,摊开掌心,一块怀表静静地躺在里面。

梅兰达拿起它,看完正面看背面,仔细打量了一番,但终究难掩心中嫌弃,两根眉毛打结似的扭成了一块。

“给合作伙伴的一点小心意,据说情侣之间也会这样做——报纸上说的,具体我不知道。”梅里克一字一句地陈述道,神情仍像谈生意一般严肃。

梅兰达翻了个白眼,把它扔了回去。

“什么破玩意就拿来敷衍我?你的舞技和审美看来都有待进步了……与其关注这些没用的,倒不如想想明天怎么见客户吧。”

如同街边与梅里克毫无干系的路人一般,梅兰达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融入到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没留下一句告别。

他们好似两根潮湿的火柴,纵使再多的摩擦,也终究生不出一丝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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