槃花谷下,百花小镇依着长长的清河而建,为避山中野兽而盖了一层矮矮的石墙。
尽管镇中人口不过千百户,但在这深山密谷之中已经算得上是规模不小的城镇了。
晨雾还未散尽,百花镇宛如一幅水墨丹青,沿着河的青石板路上已覆满被夜露打湿的花瓣。
祝婉踏着‘落英步’沿山径飘然而下,腰间"忘兮剑"的紫穗扫过道旁新绽的朝颜花,落下缕缕星辉。
“哟!祝仙子今日来得早啊!”
酒肆掌柜的吆喝声惊飞檐下燕雀,连忙摆摆手指示店小二。
“不早不早,都在上头待了快一个时辰喽”
祝婉足尖在石阶上轻轻一点,人已翻上二楼栏杆。
底下大堂里,说书人沙哑的嗓音正穿透嘈杂人声:"话说三年前那场大战,那几位大能相战可谓是震天动地,有许多散修亲眼所见,那术法可是都把邬江倒流了三百余里啊!"
“来嘞!祝仙子,今天是否还如常那般,一碟酱牛肉伴两壶百花香啊?”
店小二见仙家的熟客来了,连忙取了两地小菜摆在桌上,毕恭毕敬地站在桌旁候着。
祝婉闻言摆了摆手:“不!今天高兴,再加两坛百花香”
“好嘞!”
店小二正打算退下,却突然想起什么。
他搓了搓手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仙子...昨夜从郡城新到一批好酒,只是...”
“只是什么?怎么婆婆妈妈的”
“只是连那镇口的张铁匠也不过一杯就倒了”
祝婉眼睛一亮,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
“有这回事?那还不快取来尝尝”
自她穿越来这儿以后,可就没尝过什么好酒,个个淡的像去掉甜味的菠萝啤似的,也就这把破剑喝得下去。
祝婉轻手一拍,碎银磕着木桌发出诱人的响声。
“好好好!马上就来~”
一听这声音店小二和掌柜的就走不动道了,连忙捧着碎银跑开。
待小二离去,祝婉倚窗远眺。街道上,推着牛车的农夫与谷中弟子穿行其间。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辆黑山羊皮篷的马车吸引,
车旁无人看守,堆积如山的灵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怪事...百花镇啥时候变得这么富了,都开始销这等品质的灵石了?”
这时,‘忘兮剑’突然在鞘中轻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祝婉眉头微蹙,身形一闪便来到马车旁。
“让我看看,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糟蹋东西”
掀开篷布一角,只见灵石堆中藏着一个黑玉木箱,箱上贴满诡异符箓。
那些朱砂符文扭曲如蛇,隐约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透过灵视还能发现一缕缕微不可察的黑气由此而生。
“这是...”
祝婉指尖轻触符箓,立刻如触电般缩回。
这些符文的笔法和功效诡谲难辨,绝非正道所为。
她暗自庆幸没有贸然破坏——这等邪物,定是被人精心布置在此。
若是寻常掐火诀之类的符箓,祝婉倒是能够看懂一二,而这张的复杂程度,压根就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毕竟她在符箓上的造诣是个黑洞,远不如天琅峰上的弟子们。
正思索间,街角传来风铃般的笑声。
祝婉转头望去,几个孩童正在胭脂铺前嬉闹,再一眨眼孩子们已不知所踪。
她连忙追赶上去,可压根就没见到什么人影,只有空空的偏巷与零星的行人。
“真晦气!出门吃个饭都能撞着鬼”
回到二楼,祝婉纤指轻拂虚空,一只紫色的小小信鸽扑着羽翼被揪出,叽叽喳喳不情愿地挂在木栏杆边上。
将一卷纸轴送入鸟足上的卷筒,祝婉轻轻往外一捧便放飞信鸽。
信鸽径直掠上无边的云海,向着花谷中那座独道的高峰而去。
“咳咳...”
寒玉榻上的陈靖琪猛然前倾,足尖刚离开热药汤,口中突然咳出带着细碎冰晶的血沫。
脸上的苍白又厚一分...
“师尊!”
叶子青慌忙扶住陈靖琪的身子,她试图去擦,却发现地上那冰晶碎片已融成一滩血水。
陈靖琪在榻上微蜷着身子,胸前那撕裂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现在她正试图让痛楚更淡更浅。
即使如此,她还是咧着难看的微笑说道:“无妨...多谢了子青”
“谢什么啊,师尊...这是徒儿应该的”
感受着指尖的触感,现在的师尊真的让她很难不动容,就像易碎的冰晶那般,让人渴望去照护。
可这样温柔的师尊,是如何在数日之间就转变的呢,难不成真是被祁师妹一刀砍坏了?
不....她可不再是师妹了,那可是欺师灭祖的女魔头!
唧~!
床头窗外边传来鸟雀扑翅的响动,将两人的神识拉回现实。
噗噗~紫色的小巧信鸽跳入屋内,送下那卷纸条后便化作紫色的流光散作光尘。
“是那家伙的信鸽...莫不是遇到了麻烦?”
明明才走没多久啊,又闯啥祸了。
“祝前辈?她那般修为造诣,怎会遇到麻烦”
陈靖琪撕开纸条,这是她们俩相作的密符,以此打开灵力传音。
这时,从撕成两半的纸条中传出祝婉的声音。
“百花镇现一车,黑羊布盖灵石作掩,符箓繁杂难以参透,今日我将看着它,尽快下山”
听着那故作沉稳的声线,陈靖琪那苍白的唇角终于扬起笑意。
“装什么文绉绉的...连离火符都能画错的人,想搬救兵直说~”
她将纸条撇开,在空中自燃起紫焰,烧成飞灰迎风散作虚无。
“师尊,我去吧,符箓之法我也有所理解”
“罢了,都一块下山吧”
指尖轻揉着眉心,陈靖琪也是下定决心了,再固守山门,可不得活活闷死。
趁着这个机会也好,锻炼锻炼自己两位徒儿,看看这外面的江湖到底如何。
“谨遵师尊法旨!我立刻去准备”
叶子青连忙跑到内室里先收拾着陈靖琪的书录,那是她时常要带的东西。
透过书桌旁的铜镜,她瞄见床榻上的师尊悄悄将三张保命金符塞进自己袖中。
“师尊...”
“让杏梧看家可好?那丫头还只堪堪入门炼体,是否不太适合...”
“正因她才入门,性情又莽撞贪玩,才要多见世面!”
“师尊您的伤...”
缓过身上的痛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陈靖琪从榻上蹦下,赤着小脚蹦蹦跶跶跑到书桌前。
踮着脚尖往叶子青额头轻轻一刮,推着她出到门口。
“整天忧这忧那的,去去去!赶快把那丫头也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