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田鼠终于被清理干净,祝婉振袖收剑,青锋上的紫气尚未散尽。
那些古怪的鼠尸在剑气中化作缕缕青烟,连半点残渣都未留下。
“怎会什么都没...”
“蠢蛋!都说它们不对劲喽~这下小白鼠都死绝啦”
陈靖琪嘟着小脸走进酒窖揶揄祝婉,晃了晃掌中粘着荧光汁液的树枝。
这是她唯一还保留着的线索。
“还好我有所准备~”
等祝婉凑过来时,那光芒突然暗了几分,像是在畏惧她剑上的紫气。
“这玩意儿?是什么”
祝婉伸手要碰,被陈靖琪一手刀敲在手背上。
“别乱动”
她用帕巾小心裹起树枝,转头向着门外问道:“掌柜的,最近可有什么生面孔进过地窖”
掌柜搓着手,额角渗出细汗...
“天...天刚亮时,有个邬川城来的卖酒老头...收了他好几车好酒”
望着里头几乎没被伤着的瓶瓶罐罐,掌故心中的大石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明白了,以后有情况记得早些报官”
“是..是..那是一定”
闹剧散去,看客纷纷回到位子上,可满桌花酒却无人敢饮了。
方才大快朵颐的陈靖琪此刻胃里如翻江倒海,真是后悔了磕那几两酒。
这餐桌上,唯独何杏梧还在没心没肺地大嚼特嚼。
“邬川城...”
陈靖琪眯起眼睛,那可是郡城府啊,听闻郡府高手如云,应该也不是那么好渗透的吧。
不过偌大的城市,鱼龙混杂,倒也的确容易藏些污腻。
也罢,权当给两位徒儿试试手吧。如今天琅峰间,也就她们二人未曾遍历江湖了。
待几人离开酒馆,烈日正晒得猛烈。老江湖祝婉在镇口驿站寻得一户驾马车夫,她们一下午都得靠着它赶路了。
“师尊~我们当真要那么赶吗...这百花镇我还没玩透呢”
何杏梧蹭到陈靖琪身边,嗲声嗲气地问着,把陈靖琪激得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看向对面的祝婉,试图转移话题。可那家伙更是机灵,一上车就装醉愣睡了。
陈靖琪无奈,便戳了戳小徒弟的额头。
“唉...杏梧,游历二字,可不止这游哦”
“可是...”
这时,余光瞥见叶子青那阴沉的目光几乎要在撒娇的师妹身上烧出洞来,陈靖琪又慌忙别过脸去
这目光,她嗅着了某种危险的既视感。
是前世那些穿越动画里的那什么...修罗场吗?可她明明穿的是女身啊...
另一条的位子上,叶子青都快要燃起了。
怎..怎能在师尊面前如此...
“师尊也真是的!”
如蚊子般暗自嘀咕道,叶子青连忙撇开视线,合上双目静心。
车厢中顿时静下,启程的欢悦总是难抑长途的无趣。
陈靖琪扒在窗台边,眺望着远方的景色,那双明眸的眉梢在阵阵和风下微颤着。
她索遍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早能想到为何那些徒儿们都下山不问踪影了。
毕竟,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灭绝师太啊!
心中暗自吐槽,虽然现在自己就是‘这家伙’,有一种骂自己的怪感。
说不定,祁若汐那一刀就是因为这吧。
想到那魔刀一舞,陈靖琪胸前的疼痛又似乎加重几分。
“嘶!”
她疼得连忙调节呼吸,将思绪抛到窗外去,不再想过去的事情有的没的。
离镇三十里的官道上,行人渐渐稀少。
虽是官道,可却不如想象中那般好走。马车在湿泥路上速度相当缓慢,车辙与马蹄在路上留下横横点点的烙印。
“老先生,何时能到邬川城啊,我们还得赶在闭门前进城呢”
白发缕缕的车夫搀着草帽,望了望放阳的蓝天才缓缓回道。
“咳咳...距邬川城不过百里路了,只要天公不耍戏,酉时前便能到了”
“那太好了”
随手摘过路旁的草穗衔在口中,祝婉又回到车厢中来。
相比沉沉睡去的何杏梧,叶子青则是在椅上盘膝静修。
“真是努力啊”
她斜倚在厢壁上,盯着对面闭目调息的叶子青。
那少女纤长的睫毛在颠簸中纹丝不动,唯有衣间青镯随着马车摇晃发出细碎碰撞地声响。
“炼气者从不该懈怠修习,这是前辈您教我们的”
叶子青眼也不睁,只是静静熟习吐纳。她腕间的另一只镯子突然随呼吸明灭,映得厢壁上的木纹忽隐忽现。
正要回嘴,祝婉却突然怔住。她细细回想,这话还真就是她这原主说过的...
祝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铜钱边缘的刻痕硌得指腹生疼。
记忆里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婆总爱用藤条点着地面说着这些话,自己也似乎差不到哪去。
叶子青虽身为大师姐,但修练资质不佳,常受老太婆的严罚苛责,但这孩子偏偏就是能忍。
往往练得三餐未果,还要受尽鞭策。在别的师妹们暗自哀叹时,她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一个字忍,就真让她以凡人之资练成了如今这炼气四层圆满的模样。
虽远比不上她这个邬川剑仙,但年少便如火啊。
“喂”她突然用剑鞘轻叩车壁。
“小矮子,你还记不记得...”
扭头看去,不知何时陈靖琪已歪着头打起瞌睡,缕缕白发垂落在肩旁,宛如寒冬冰山的飘絮。
看着那张近乎完美的小脸,祝婉唇间不自觉地抿了抿咽下一口唾沫。
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该死的...差点着了你这小子的道”
...
许久,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
“几位,邬川城到了”老车夫沙哑的嗓音从帘外传来。
透过车窗望去,田垄之间的天际已近黄昏之尾,邬川城的灯火在侧前的暮色中连成星河。
城门处井然有序,周边无数乡民正排着进城,守卫查验随身货引的动作娴熟利落,人流过得很快。
“呼哇!终于到了,屁股要都给我坐歪了”
祝婉几乎是跳着冲出车厢,久违的风打在脸上才稍觉清醒。
回头望去,身后几人除了叶子青几乎都是一脸困倦模样。
“喂~打起精神啊,到底是什么人一开始在期待着的”
“我...我的腰,好疼!”
陈靖琪受着叶子青搀扶才勉强站住,腰间宛似五里山石碾过一遍,疼得直抽抽。
而一旁全场躺着睡的小师妹倒没什么,只是刚刚睡醒一时懵罢了。
“好好锻炼,小不点”
占罢便宜,祝婉连忙跑到城门边上,从袍间取出一枚薄薄的玉牌示向城卫军。
稍作检查,那名守卫便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已经可以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