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那稚嫩的嗓音,郡主指尖一顿,最后的琴音震落几片花瓣。
她抬眸浅笑着,便起身来到院中的石桌。其上设一笼茶具,阵阵清香四溢。
“你既已知,为何还要来?”
“郡主之邀,又怎能不来?”
陈靖琪优哉地提裙落座石凳,俏皮地反将一问,倒是叫那风姿翩翩的郡主手腕一颤。
那执壶的手腕上悬着三叠翠玉镯,斟茶时磕得叮咚作响。
“你这小嘴也真是算的伶牙俐齿”
邬川郡主眉间眼波流转,绛唇噙着三分玩味,那双明眸几乎要把陈靖琪全身都给蹭透了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天琅峰陈靖琪!”
少女捧盏一饮而尽,茶汤映着杏眸般澄澈,毫不忌讳地直述本名。
“原来是陈道友~我这茶可还合你口味”
将身子凑近,郡主那脸上的笑容越发难抑。
那视线瞪得陈靖琪那叫一个如坐针毡,她应该还只是第一回儿见过这位郡主大人吧。
怎的,这眼里就直放光了呢?
她只得轻转茶盏,借赏杯间釉色以回避那视线,轻翘地小腿还在佯装镇定。
“还...还不错”
“那是当然,这雪里春可是从陛下那儿取来的!不过嘛...”
这时,郡主再起身倒茶。那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间划过陈靖琪握着茶盏的手。
“再珍贵清香的茶叶,也比不上陈姑娘你有趣”
刚嘬一口茶下口的陈靖琪差点喷出来,身子连忙往后缩了缩。
“郡..郡主说笑...”
庭前落花忽凝滞,碧天凌云如霜止。
“我...不过一山中修士。倒是郡主这般年纪便成就筑基圆满,才真是年少有为呢”
她试图将话题引到别事上去...
郡主却不以为意,只托着腮轻笑着。
“可也比不上陈姑娘那一扇呀...只是这偌大的城主府,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能陪我说说话”
郡主的眼神带着几分哀怨,毫无掩饰的试图控制话题。
她又缓缓凑近了身子,那双媚眼微眯着咬住陈靖琪躲闪的清眸。
“平时若是无事,多来陪陪我可好?无论你和宗门需要什么...都不是问题”
“抱...抱歉郡主,吾辈修炼之人,恐无时间”陈靖琪结结巴巴地说道,心里暗暗叫苦。
莫不是这丫头真对自己起了心思?
女人心啊,她陈靖琪还没当够几年女子呢...实在是参不透哇!
“呵~也罢!那陈姑娘可否赏个脸,点上个两招三式的?”
“稍稍比练,这倒是可以...”
眼看这郡主要与自己斗武,陈靖琪终于松了口气。否则一直泡在这气氛,迟早得把她尴尬昏过去。
那所谓的比武招亲,本就只该是个噱头。
要知道这位郡主大人可是当今太子的独女,给她千百只陈靖琪去想,也都是有这心也没这胆儿的啊!
但见郡主玉指轻扬,三叠翠玉镯叮当作响,竟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竹扇。
“听闻陈姑娘的江澜扇可引动山河之力,是谓仙器!我这把听雪扇虽不及万中之一,却也不错”
茶香氤氲中,郡主指尖捏着扇柄递来,袖口滑落时露出扇尾缠着的银丝结。
陈靖琪望着那绳结,喉间微微发紧,伸手接扇时刻意偏开半寸。
“陈姑娘不如就用这扇子,教教我如何?”
“教..不敢当,只是切磋”
看着掌中的竹扇,轻若浮鸿且不带一缕灵气,分明就是把寻常扇子。
莫不是她认为这山河之力皆出自江澜扇之身?
陈靖琪眉眼微皱,轻轻展开扇面,画中雪景倒是十分精美。
这时郡主突然以剑鞘轻点石桌:“顺带印证些有趣的~”
“印证?”
不顾陈靖琪的疑问,郡主小跑出数步来到庭院的空地之中,高举着掌中佩剑。
“若我赢了,陈姑娘可要应我三件事~若是姑娘胜了嘛,那我也应姑娘十件事!如何”
陈靖琪捏着竹扇的手心沁出薄汗,这赌注分明藏着陷阱。
她正欲推辞,郡主却已旋身而起,腰间佩剑随心而动。
“小心了,陈姑娘~!”
抖开剑鞘时竟散作漫天银蝶,群蝶交舞之际,剑气已落。
陈靖琪慌忙旋身避开,手持竹扇下意识划出半道弧线折开剑气。
她鼓着小脸望去庭院中央,却见下一道剑芒追至,锋利的剑影直往她眉心而去。
“这女人玩真的!”
陈靖琪被逼得连连后退,布靴扫过满地落花,连连细声抱怨。
她握着这普通竹扇,心中暗急...此扇子毫无灵气,怕是不好抵挡。
哪怕是真要挡下来了,又如何不伤到这当今太子的心肝宝贝?
这一瞬,陈靖琪便在心中细虑,这既不能败亦不能胜,可就烦人了。
当下这位郡主攻势如潮,每一刺都带着凛冽剑气,显然是想试出些什么。
“郡主!这切磋...我还未应下呢”
陈靖琪话音未落,剑鞘突然擦着她耳旁掠过,震得耳膜生疼。
见陈靖琪不作反击,郡主突然收剑,翠玉镯碰在剑柄上发出一阵脆响。
“莫不是陈姑娘怕了?”
郡主剑尖轻挑,眼尾胭脂染着霞色。
“并非不敢,只是担虑”
“早知你连这几招都不敢接,方才就该任你用那江澜扇”
这激将法激得陈靖琪脸颊发烫,她可忍不住这话。
竹扇猛地一振石桌,看似寻常的扇面引动着庭院里的清风。
陈靖琪突然屈指一弹,那竹扇便如御风而去。
霎时庭院风卷残云,万千花叶化作龙卷。
“什?!”
郡主挑眉连忙挥剑格挡,千百银蝶与那卷着花叶的龙卷相碰,散作漫天花雨。
这一刹那,可怕的巨力便震飞她手中的佩剑,与那寻常的竹扇一并摔在院里的花圃中去了。
化神?不....方才她连灵气都未曾释放,难不成还有秘密在身!
郡主如是想道,望着落在花丛中的佩剑,唇瓣欲张又合。
“郡主大人,这下...平局可好?”
陈靖琪弯腰拾起竹扇浅笑道,径直迈着步伐离去。
还没等郡主反应过来,陈靖琪便溜得老远了,只留下郡主一人独自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邬川郡主双眼微眯,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趣的小东西...我倒要看看,这天下,你又能躲到哪儿去?”
毕竟世人皆言伴君如伴虎,如今陈靖琪她算是以身应证了,这皇族中人也同样适用啊。
拐去无人的林间过道旁,陈靖琪突然靠向一棵青竹。
“咕...呕咳咳!咳咳..呸!”
一大口黑血自喉中吐出,竹身被染黑的瞬间,陈靖琪的卷毛突然萎靡下垂。
她扶着青竹用力喘息,紧攥胸前衣料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方才强行引动天地法则的反噬,远比她所预料得严重许多。
没有江澜扇作媒介,如今的她还是顶不住...
用手帕抹去唇边血渍,她苦笑着看胸前隐隐的血红,看来今日在武道大会上就已是极限了。
这时,竹丛外忽然传来脚步轻响。
陈靖琪慌忙将染血的帕子塞入袖中,转过身去看竟是祝婉。
“嗯?你在这干嘛,不是追那琴音去了?”
她斜带着忘兮剑,那剑灵的鼻子很是灵活,这陈靖琪当然也是知道的。
“别提了,皇室宗亲的一见钟情,我可享不起”
“啧,被小郡主打吐血了?”
祝婉那坏兮兮的脸上笑意不减,却缓缓凑过来。
在台阶上便一手抛来一瓶丹药,有遏血丹三字歪歪扭扭的写在贴条上。
“你炼的药我哪敢....咿!”
“让我看看,到底被打成什么程度~不会是被那郡主的媚眼灼伤了吧?”
祝婉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突然伸手扯开陈靖琪的衣口,可展露在她眼底的却是一抹狰狞的血色。
无数血气由这道纵贯胸口至侧腹的创口中冒出,那阴寒的气息她光是看一眼都忍不住惊颤。
“干什么!相当变泰是吧?爱康康你自己的去”
陈靖琪拍开她的手,连忙扯下衣角,扭过身子去一口吞下遏血丹。
祝婉的指尖还停留在半空,回想着陈靖琪胸口狰狞的伤口,眼里的笑意一时凝固。
“到底怎么回事...有江澜扇在,她一个筑基,也能伤着你?”
“与她无关...我本就修为尽失,以禁忌功法支撑化神威能已是逆天而行...”
轻轻闭目呼出一口浊气,白发少女脸上又重拾那寻常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小手平肩握成拳头,向着‘好兄弟’展示着她那不存在的肌肉。
“你也别太操心了,我可好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