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在城东寻回了叶子青与何杏梧,三人就此穿过雨后的街巷,青石桥上的水洼倒映着两位女徒疲惫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妖兽崖的妖人就这么被你们打退了?”
“是的,若不是郡主及时赶到,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子青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前辈,她知道这位剑仙和师尊间的关系,几乎是荣损与共的。
实力不济,丢了山门的脸,也就是丢了前辈的脸。
“幕无...倒有些耳熟,不过这代小辈,也都不过如此了”
没有在意两女的失落,祝婉只是捏着下巴,想着那妖兽门的‘苦鼠’一事。
她与陈靖琪曾设想过此物狠毒,却没想到毒成这样!
竟能吸噬人的灵根与修为。
“那师尊她...”叶子青担忧地问道,声音小的像蚊子。
“不用担心,她啊..在客栈待着呢”
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客栈,祝婉又迈快了步伐。
就在距离客栈仅百步之遥时...
“轰!!”
一道血芒自二楼炸开,石木结构的建筑像纸糊般坍塌。
火光中隐约可见住客被压在砖樑之下,冲天的烈火刺痛着无数人的眼睛。
木梁断裂的爆响混着人群尖叫刺破天空...
“走火啦!”
“救命啊啊!”
周围顿时一片慌乱,无数人提着木桶打着一旁的河水浇火。
一片赤色染红了半边将昏不暗的天空。
“前辈,是客栈失火了...”
“糟了...小矮子还在里头!”
“师尊?!”叶子青脸色煞白,踉跄着就要往火场里冲。
祝婉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冲动的两位女徒拉回来。
她死死盯着火光中那道若隐若现的墨色身影,那人戴着银丝手套的右手随意一挥,便不见踪影。
“前辈!可是师尊...”
祝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
她当然记得自己离开前,那个不省心的白毛信誓旦旦保证会“乖乖待在客栈”。
火势越来越猛,后来围观的百姓提着水桶却不敢靠近。
叶子青突然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离开...”
正在她绝望之际—
“喂喂~你们几个,怎么待这儿不走了”
熟悉的慵懒嗓音在身后响起。
三人猛地回头,只见陈靖琪正蹲在茶摊棚顶上,雪白长发与衣衫皆被浸湿,手里还捧着碗吃了一半的酒酿圆子。
“我就去买个宵夜,你们怎么一副奔丧的脸?”
她歪着头,一脸莫名其妙,直到看见那着火的客栈。
空气凝固了三秒...
「坏了!」
“陈!靖!琪!”
祝婉的怒吼震得屋檐上的瓦片都在抖。她一把将人从棚顶拽下来,手指朝她小脸上那柔软处使劲招呼。
“哎哟!疼!呜呜~你干什么...”
陈靖琪捂着捏得微微泛红的脸直跳脚,不料一旁的叶子青红着眼眶扑上来抱住她,将之搂入那对凶器之间。
“唔唔唔...”
“师尊您吓死我们了!还好您没事”
陈靖琪被三人团团围住,手忙脚乱地安抚这个又安慰那个。
过了许久,城主府总算有人出来打理此事。
可没想到又是那不干事的宦官,只教人灭火封场,其余杂事一概不提。
几人也只好另寻住处,可那些行李...
“不怕,你们师尊何许人也”
祝婉打下包票,连连将目光瞄向陈靖琪。
那双眼里也在渴望陈靖琪的的确确保护好了她们的行李。
“很遗憾~没有”
“啊?!师尊!那...我们的盘缠”
陈靖琪那双狡黠的小眼睛,正用着余光偷偷瞄着一脸苦丧的几人,心底还念叨着可爱二字。
却不料被祝婉从背后一剑柄敲得脑袋生疼。
“呜哇!”
“别闹了,这俩孩子今天都受了伤,别整日没心没肺的”
“明白了...”
一顿教训,陈靖琪只好乖乖取出枚银链,捏着食指拇指对着上头的玉珠子清搓。
这时,那虚空之中仿佛存纳着一块长宽约莫两三米的壁障空间,可见几人的包袱都被收纳在其中。
“早知可能会如此,我早就把行李都与这银链联系一块了”
“好神奇的宝贝,师尊...您那儿摸来哒?”
何杏梧连连凑上去,对着那链子一顿打量,眼里的好奇凑成星星模样。
“管你何事,赶快找落脚点,我可不想睡那城主府里!”
推开挤上头来的何杏梧,陈靖琪连忙拍着祝婉后背,想着挑个一样好的住宿。
所幸这儿是邬川城,客栈酒馆皆是多如夜空的繁星,她们很快便找了一处城主府就近的客栈。
此处同样人多客满,勉强才能挑上两间不错的房间。
毕竟两位徒弟也有伤需调养,撂下子时集合的约定,诸人便回房暂歇了。
那竹花间中,祝婉皱着眉开始私训起陈靖琪。
“为什么跑出来了,你察觉到她要来杀你了?”
“呃...察觉..没察觉到~就是,感觉放心不下你们,就阴差阳错的”
在这世,陈靖琪与祝婉之间可无秘密,作为一起活过来的哥们,她几乎是自己在此世唯一能彻底信任的人。
“不过也还好你跑出来了...没想到这妖女这么歹毒,她...”
“我在路上,碰到了她”
“你说什么?!她没对你动手?但为什么对客栈...”
烛火在纱罩里轻轻摇曳,陈靖琪盘腿坐在床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链上的裂痕。
“她确实没认出我”
陈靖琪把玩着衣角,那缕残留的花香仍未被雨水洗去。
“叫我小不点,还捏我的脸...她大概是认不得我这副模样了”
祝婉的剑穗突然缠住她的手腕:“你让她碰你了?”
“我哪躲得开!”
“别动”
突然感觉浑身一凉,原来是衣衫的扣儿已被祝婉解开,露出心口那道狰狞伤痕。
“诶?!”
她眼神凝重地检查着猩红的刀伤,却不见那刀气发作。
相反,湿透的绷带底下已暂时止住了渗血。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刀气的解,真在她身上?”
“啊?所以...要解刀气就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陈靖琪就会想起被那双手捉弄蹂躏的瞬间。
耳尖突然唰一下通红,别过头去连连拽合衣衫躲进那薄被中去。
“既然她不认识你了,那最好了,只要和她维持...”
“你们就忍心让我和那魔教妖女待在一起吗”
“那你永远不医这血魔刀伤了?还是说,你该不会对那魔女起感情了吧”
祝婉目光灼灼,那字字句句都在刺挠着陈靖琪的心头。
“我...怎么可能!”
陈靖琪翻过身来,露出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神!
“连...连那什么邬川郡主的姿色,在我等面前都没用!”
小jio踩下床边,连忙套袜着履,三两下就从那木窗逃也似的跃出了房间外。
窗外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天色也是渐渐暗了下去。
屋内只留祝婉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哥们是谁啊...还能不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