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莉娅的发梢，带着初秋的浅浅寒意。
她站在空荡荡的街角，出神地望着地面上路灯投下的影子。
身上穿着臃肿的反光背心...
莉娅对这套装束的外形实在不是很满意。
但没办法，毕竟她最多算是个志愿者，能给配这些手电筒对讲机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一圈，走完收工了..”许婉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揉了揉自己肌肉发酸的脖颈，有些疲惫。
这是今晚的第四次巡逻，也是最后一次。
从深夜11点到凌晨3点，每小时一趟，每趟将近四十分钟。
这样的巡逻安排是为了覆盖夜市最热闹的时段。
这个时间段也一直是黑帮混混活动最猖獗的时候。
说实话，这纯粹是个体力活。
派出所的基层民警们最近都被这种高强度巡逻折磨得够呛。
但面对三合堂日益猖獗的犯罪活动，他们别无选择。
好在现在有了莉娅的加入，人手总算稍微宽裕了些。
那天晚上莉娅殴打混混时，赶来处理的老陈和年轻民警，正是当晚负责巡逻的值班小组。
“嗯...”莉娅轻轻点头，跟着许婉柔一起坐进了警车里。
思绪却飘向疗养院的方向。
‘那个笨蛋现在应该安顿好了吧？’莉娅咬了咬嘴唇，
‘莉娅可不是在担心她！
要是被医生发现什么异常就麻烦了...
那个迟钝的家伙，肯定还在坚持什么变态学姐的妄想吧...
真是个笨蛋！’
警车缓缓启动，慢悠悠地碾过坑洼的路面。
莉娅看着车外缓缓退后的街景，嘴角突然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有做这种工作的一天...
高贵的血族为了人类社会的安全与稳定充当了夜间的守护者？
啧啧，这事儿要是传回去，不知道有几个血族长老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呢..
车窗半开，夜风裹着不远处烧烤摊的油烟味和巷子深处的霉味灌了进来。
那风里似乎还夹杂着什么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
许婉柔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再熬四十分钟，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她嘟囔着，瞥了眼副驾驶的莉娅。
莉娅其实一直在强撑着，她已经偷偷屏住了呼吸。
那些对于人类来说习以为常的夜市气息，对她来说太过浓烈了。
混杂着夜行人类的体臭、酒精和荷尔蒙的气味，简直令莉娅窒息。
警车驶入夜市主街，冷清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
醉汉的喧哗声、摊主的吆喝声、情侣的窃窃私语...
渐渐有了人气。
她们的巡逻路线固定而单调。
六百米的主街，两侧分散开来的岔路小巷，再加上几个重点监控的摊位。
理论上走路二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因为老陈‘不放过任何可疑角落’的要求，硬是被拉长成了40多分钟的苦差。
警车在老王炸串店门前缓缓停下。
这家因‘帅气服务员勇斗混混’短视频而突然爆火的小店，即使是后半夜了依然人声鼎沸。
莉娅今天的穿着实在是与视频里的围裙造型大相径庭。
只有少数特意来‘打卡’的食客才认出了她。
有人窃窃私语地拍照，发出惊喜的轻呼，但似乎因为她这身打扮太过离谱，居然都没人上前合影。
倒也让莉娅乐得清闲。
生意格外忙碌，好在店里多了个帮手。
莉娅的目光扫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惹眼的蓝色长发——
张星星正像曾经的莉娅一样，在餐桌间穿梭忙碌。
“喂！莉娅！”张星星抱着一摞油腻的餐盘，冲她喊道，
“你几点能回来帮忙？忙得我手都要断了！”
“最后一趟巡逻，一小时后就回来。”莉娅没好气地回道，想起上次没打完的架，语气更硬了些，
“店里没异常吧？”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凶啊？”张星星麻利地收拾着桌上的竹签，
“你们十分钟就来转一圈，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她甩了甩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赶紧的，早点回来擦桌子！”
“哼..区区吃不饱饭的外星人”莉娅有些意见地嘟囔了一句，
“有情况立刻通知，我们马上就到。”
空气中飘散的某种气味让莉娅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明明之前在店里打工的时候从没这样过。
“知道了知道了...”张星星头也不抬地应付着，手上动作不停。
莉娅轻哼一声算是道别，正要去检查另外的重点摊位。
老板娘恰巧端着刚烤好的肉串从后厨出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哎呀，又辛苦莉娅巡逻了！
多亏有你，这几天生意红火得很，那些混混也不敢来捣乱了！”
老板娘的话让莉娅耳根微微发热。
她低头整理了下袖口，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天店里正是忙碌的时候，自己却抽出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就是我家小宇...”老板娘突然压低声音，眉头紧锁，
“周末好像又偷跑去网吧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她摇摇头，像是突然意识到说多了，
“唉，我说这干什么了，还有单子等着做呢...”
莉娅望着老板娘匆匆返回烤炉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简单询问过其他几家店铺后，确认一切正常。
回到警车前，正碰上许婉柔从对面店铺检查完回来。
“怎么样？这边都正常吧？”许婉柔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莉娅僵了一下，不是很习惯与近乎陌生的人有肢体接触。
“嗯，一切正常。”她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走吧，该去巡查那几条侧巷了。”
“好呗！”许婉柔爽快答应。
就在莉娅即将拉开车门的瞬间，一声沉闷的倒地声从暗巷深处传来。
这个声音本应被夜市的嘈杂所淹没，但在莉娅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清晰，
或许只是个醉汉摔倒了。
莉娅犹豫着不想多管。
毕竟巡查的内容只是让她盯着黑帮外围成员。
去管那些醉鬼的闲事只会让莉娅觉得生理性的不适。
喝得烂醉的人类，真的怪恶心的...
但是...
她突然皱起鼻子。
酒精、汗臭，还有...
“怎么了？”许婉柔察觉到她的异常。
莉娅的手指悬在车门把手上方，稍稍迟疑片刻：
“刚才...莉娅看到巷子里好像有人摔倒了。”她指了指网吧后巷的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是血的味道。
那个摔倒的人出了血...
而且更让莉娅烦躁不安的，不是那个人血液味道里的肮脏和不健康。
而是某种莉娅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某种东西，既熟悉又让莉娅感到心悸。
“是醉汉吗？”许婉柔快步绕到车前，
“得去看看，万一需要急救呢。”
网吧后巷弥漫着腐臭的垃圾味。
莉娅的夜视能力让她率先看清了蜷缩在墙角抽搐的身影和那张发青的瘦骨嶙峋的脸，以及...
针孔密布的手臂，嘴角挂着白沫，身旁还滚着支用过的注射器。
“吸毒过量？！”许婉柔在看清状况的瞬间就掏出手机呼叫救护车，然后用对讲机联系所里值班的同事。
莉娅谨慎地环视四周，屏住呼吸。
人类闻不到的甜腥味正从那人毛孔里渗出。
那不是像姜小夏身上那种诱人又令她着迷的甜美味道。
这是一种让莉娅也反胃恶心的腐坏气息。
她用鞋尖拨弄了一下注射器。
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残留的粘稠液体还在散发出奇异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