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李柯就看到十几个壮汉电线杆子一样戳在马路边，一大片冒着绿光的眼睛直往这边扫，扫的他后脖颈子冒凉气。
同样后脖颈子冒冷气的还有那两名警察。
“是李柯！李柯来了！”
“老班副好！”
“小李你可真准时啊，说八点整到就是八点整，一秒不超。”
“……”
见李柯下车，这些壮汉瞬间涌上来，热情的把他围在中间。
两个片警更紧张了，年轻警察下意识从腰间摸出胡椒喷雾，身边老警察赶紧阻止。
蓉城治安一向不错，他们执行的又是最普通的执勤任务，别说枪了，连个警用电棍都没带。
且不说人家压根没什么过分的动作，单就拿瓶胡椒喷雾往十几个壮汉群里面冲这行为本身，就够二愣子了。
而且李柯和他那辆黑色奥迪在老民警看来都格外眼熟，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
他带着徒弟走过来，脸上写满忐忑。
李柯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无语道：“各位，咱不说好在店里等我就行吗？全跑街上来干嘛？”
闻言，一个系着黑围裙的黑壮老兵抖了抖裙边，呲着大白牙憨笑：“难得这种好事能落咱头上，我这不寻思着让兄弟们上街亲自迎迎你这位财神爷吗？我还烤了串，至少咱得有个态度不是…怎么了？有问题？”
李柯叹气，指着迎面走来的片警翻了个白眼：“十几个壮汉杵马路边上一言不发就列阵，眼睛还跟雷达开机一样狂扫，你说怎么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队，他们自认为再正常不过的列队欢迎，在蓉城警民看来，却比黑帮摇人互砍还恐怖，至少黑帮成员做不到这么整齐划一，压迫感小得多……
看到迎面走来的民警，老兵们纷纷开始局促起来。
黑壮的店主更是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抱…抱歉啊小李，我忘这茬了。”
李柯摆摆手：“莫得事，我来处理。”
军人性格普遍直率爽朗，但这种性格退伍回到地方也多少会有些不合群，没这个事也会有别的状况，他心里有准备。
于是，在众人自责又有些担忧的眼神中，李柯迎向两名警察。
离近了，老警察终于认出了这个同街住了十几年的少年，但他脸上却不见半点高兴，相反还更紧张了，额角都冒出冷汗。
他硬着头皮道：“你…你是李柯？”
“是我，抱歉啊刘叔，给您添麻烦了…”李柯也认出了老警察，歉意一笑。
寒暄过后，他跟老刘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对方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才见到那么多煞气腾腾的壮汉凑一起，他紧张的不得了，见李柯也露了面，心更是差点没蹦出来。
听李文川说这孩子回来之后就不出门，却不想今天在这种场合见面了…所幸这一切都是误会，否则他怕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刚才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能出来转转更好，天天窝家里身体会出问题的。”
“谢谢刘叔，我知道的…”李柯很感动，由衷说道。
又寒暄几句后，老刘便带着徒弟离开了，临末还不忘让李柯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师父，那小伙子您认识？”
回去的路上，年轻警察满脸好奇。
“当然，人家可是咱这儿远近闻名的神童，小学结业考全校第一，初一入团任支书、入学生会任副主席，中考排名蓉城第二，高一时候让他们军训总教官看上，给拐进部队了，听说还拿了个三等功…我看着长大的。”
提起李柯，老刘脸上那个嘚瑟。
“卧槽？这么吊？”
年轻警察眼睛瞪得像个铃铛，喉结不停滚动吞着口水，满脸震惊！
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最值得夸耀的事情就是考进编制拿了个铁饭碗，之前天天嘚瑟，相亲都能壮着胆子挑一挑。
可现在跟荣誉满身却低调异常，语言神态中不见半点架子的李柯一比…活像只对着太阳光屁股跳舞的傻猴子。
“诶，等等。”年轻警察突然发现盲点：“他成绩这么好，考进军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啊？更何况还立了功，直接保送都没问题吧？怎么退下来了？”
“唉…”提起这茬，老刘心情比李文川都沉重：“好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具体咱也不清楚，反正回来之后就一直窝家里，可给他爹愁坏了。”
“是这样啊……”年轻警察抿了抿唇，心中却更加好奇了，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势，居然会给一个三等功加身的好苗子弄到进军校当个管理岗都不行，非要退伍。
同样好奇的还有那些同样退伍的老兵。
“小李，这次真是不好意思的，给你凭空添了这么些麻烦…”
“老兵烧烤”：老兵们围坐在店里的一张大圆桌旁，桌上摆着茶水饮品和好几大托盘烤串。
店长老黑陪着小心：“那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也不知道你爱吃啥，就随便烤了点，兄弟们也别客气，今天这顿班长请。”
老黑人如其名，浑身黑得像刚从非洲支教回来，比李柯肤色深了好几个档位，头顶还秃了一大块…明明才三十不到，但看着感觉比李柯他爹年纪都大。
李柯对老黑印象很深，他高一军训时就是这位老班长带的学生，之后新兵连结束后，下连队分到的第一个班长也是他，他们一起在西部高原度过了将近半年的军旅时光，一直到李柯被选入特战才分别。
那古铜色的皮肤和消失的头发都是拜高原缺氧和强紫外线所赐。
老黑做事严苛，在他手底下很不轻松，但为人却好到没话说，当年没少照顾李柯，可惜去年续三期没续上，这才退下来。
对这种人，李柯只有感激和体谅，责怪是半点都没有的。
“谢谢班长，大家吃吧，我吃过早饭了。”李柯笑道。
“你还是在生我气啊…”老黑以为李柯是不好当众责怪自己，所以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有些沮丧的道。
李柯赶忙摆手：“班长你想哪儿去了…我真在家吃过了，不然半小时前就该到的。”
“老黑班长，别信我们班副编的瞎话，这货最懒了，平时除了去炊事班偷嘴，他泡个面都要我们帮忙，还在家做饭？绝不可能！”一个原来在李柯手底下待过的特战队员笑着蹦出来揭他老底。
“王朔你是不是欠收拾了？要不要我把你的身份给各位战友公开一下？”
李柯瞪了这家伙一眼，对方瞬间蹦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满头大汗的哀求道：“别别别，班副咱有话好说，我再也不揭你老底了，以后你想吃多少泡面都包在我身上…”
开玩笑！自己干的可是三军纠察！权限最大，管的最宽，但也最招人恨！好不容易捞到个跟李柯一起提前退伍的机会，不用被特战那帮牲口绑起来从火车窗户扔下去。
一桌人里面保不齐就有人被他纠过…这要是被李柯当场揭发，老兵烧烤指定是吃不上了，今天能不能从这帮老兵们手里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