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老黑。
“班长，你还记不记得下连后你是怎么要求我的？”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老黑不解，但还是追忆道：“当然记得，那时候你身体底子很好，但射击和战术尚且欠缺…哦，还有一些专业的军事技能。
你说要参加全师比武，所以我不仅对你格外严苛，还开了两个月的小灶加练，记得那段时间你膝盖肩膀手肘手腕虎口就没几块好肉，全是爬战术搞射击练的。”
“后来我成绩怎么样？”
“格斗全师第一，射击全师第二，荣获三等功。”老黑不假思索：“你是我这六年班长生涯中，带过的，最优秀的兵。”
“那我向上面举报你疯狂加练虐待士兵了吗？”在众人满脸佩服的表情中，李柯似笑非笑问道，很明显，下面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是那种人。”老黑摇摇头：“而且我也没违规，上面没有理由处罚我。”
“还有呢？”
“还有？”老黑仔细想了想，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众人道：“非要说的话，不怕你们说我自夸，我私底下对这小子是真好到没话说，帮他洗衣服帮他站哨，训练完还帮他泡方便面，亲哥也不过如此了。”
“哦，这小子还藏着一把吉他，要换隔壁班王大炮，早给他没收了。我让他留着，休息时间无聊了可以弹弹。你别说，这小子吉他弹得还真不赖。”
老黑突然顿住了，眼里闪过一抹微光，他隐隐意识到了李柯为什么要贴出那八个字。
看向周围，见众人也是面带明悟，李柯举的例子很贴切，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遇到过这种人和事，深有感触。
李柯笑道：“对咯，关窍就在这里。”
“要说苦要说累，新兵连都比这次军训苦的多，更别提我突击训练的时候，但新兵们很少有怨言，我也没有不满。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些军政干部会给新兵做思想工作，用各种方法给他们舒缓压力，而不是一味地上强度。”
此刻，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怪不得你挑的教官都是我们这种二十出头代沟小的，原来是想让我们充当军中之母，去给那帮学生做思想工作啊？”王朔恍然大悟。
“包括，但不限于。”
“啊？还有？”
李柯点点头，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八字真言，一字一顿的说：“此次军训，这八个字就是我们的总纲。”
但老黑还是有些顾虑：“道理是这样讲没错，但我们就这十几个人，蓉城三中这一届高一可是有二十个班啊…我们没法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内照顾到每一个人啊。”
李柯狡黠一笑：“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思想工作只是辅助，我请你们过来真正要商量的事情，是这个。”
说罢继续翻着PPT，渐渐地，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且极为周密的训练计划书展现在众人眼前。
……
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烈日悬顶烤的人头晕，脚下热轧钢板一样的水泥地面，也仿佛要烫化鞋底…这种天气，最惬意的过法就是躲在空调屋里吃瓜追剧。
但对于广大的劳动人民来说，这种惬意是奢侈的，甚至想一下都是罪过，今天泡空调房里吃瓜追剧，月底吃什么？下个月的房租水电怎么办？
外卖员，快递员，菜农小贩，销售小哥，各种各样的劳动者…大家都为了各自的生计在烈日下奔波不息。
苏忆君捧着一大摞传单在人群中穿行，顶着烈日炙烤的同时，还要处处陪着小心。
“小哥看看这家店吧，明天开业，是的，谢谢…”
“姐姐看看这家火锅店吧，对的，就在这条商业街，明天上午开业。谢谢…”
“叔叔……”
不知道第多少次弯着腰，双手将手中的传单递给路人，苏忆君一边擦汗，一边跑到步行街边的屋檐下，想纳会儿凉。
现在体感温度已经飚到四十出头，太晒了…她又是第一次做这种日结，没经验，只能靠诚心，所以每一张传单都必定是用双手递出去，还会附带上耐心的解释和真诚的感谢。
这样做效果是有的，但代价就是…她现在嗓子已经快冒烟了。
突然一阵凉意袭来，苏忆君转头，才发现是旁边一家便利店门外装饮料的冰箱被顾客打开了，那凉意就是冰箱里散发出来的冷气。
“好像买瓶冰可乐啊…”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凉风，苏忆君觉得自己更渴了，呐呐细语。
但看了看背包里还剩四分之三的传单…虽然治疗费用有了着落，但家里还欠着一大堆外债，现在母亲也关了店去医院照顾父亲，还不让她去，要她好好学习。
天可怜见，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安心学习？在家里多待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这份兼职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既不会让她闲到感觉自己没用，又能减轻家里的压力，还能赚到请李柯吃饭的饭钱和自己下个月的生活费，多好的事啊。
可惜她第一次干这种工作，完全没经验，两个多小时又晒又喊的，才勉强发了一百张传单出去，如果下午六点前剩下三百张没发完，那八十块钱工资就不能全额到手。
所以对她来说，现在的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想到病床上饱受折磨的父亲，和为这个家操劳半生的母亲，还有二话没说把自己退伍费全掏出来的李柯哥哥…苏忆君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力量。
她咬牙撇过头，从背包中取出几十张传单，顶着干到冒烟的嗓子，又冲进了烈日里。
……
“我靠！你小子手笔可真大！这一套流程下来，光学校单方是绝对玩不转的，想都别想，这怕是得省军区武装部和装备部联动打配合才行。”
“光公家也不够，那些设备安装调试还得找私人公司来，这花费怕是低不了。”
烧烤店内：几大盘烤串已经见了底，一个铁签在老黑手里来回倒腾，他面色颇为担忧：“小李你这么干…上面能不能同意啊？”
不怪他瞎操心，实在是李柯这份计划书手笔太大了，多部门联动配合，上千人的大活动，他算了算，保守花费也不会低于二十五万，上面真会批吗？
李柯莞尔一笑：“放心吧，我昨晚拟好计划就发给陈司令了，他今早回的我，就四个字——放手去干。”
“现在他那里缺的就是人手和计划，只要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都不是事。现在我就问大家一句…这活儿，你们敢不敢接？”
“接！”王朔第一个站起身，挺着胸脯：“当兵两年，我王朔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既然班副你把计划书和大头问题都解决了，我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活儿我接了！不就是一群学生仔么，你放心，半个月，我保证给他们带的有模有样，不给班副你丢人！”
老黑沉思片刻，也缓缓起身：“我会尽全力做好。”
见俩人起了头，剩下的老兵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纷纷起身附和。
“接了，反正我们再差都不是那些二把刀私人公司能比的，怕个叼！”
“我跟李柯是同年兵，我是看着他受训下连比武拿冠军的，他的能力我相信，跟！”
“加一！”
事情敲定，李柯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微微一扬，由衷道：“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这件事，咱们一定能干成，也一定要干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