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Famille！”
“久等了，这是您点的皇家冰奶茶。还有这里的新版书签，有兴趣的话可以过目一下。”
“啊，春姐，奶酪蛋糕快要没有了。”
“好了，知道了。”
“琴姐，红茶用的砂糖用完了。”
“我去后厨换新的上来。”
“莲的笑容不够灿烂哦？”
“尼嘻嘻。”
“尼嘻嘻。”
今天的Famille店内也回荡着雪菜活泼的声音。
“真是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呢。”我在2楼自言自语道，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倒在了沙发上。
自那以来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不过雪菜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办法的事，就算烦恼也得不出结果的，想要活在这样的规则下面，会腐败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回忆）
正如雪菜所说，她一直是这样活下来的吧。这几天我格外谨慎地观察了雪菜，但是没有得到什么线索，明明已经没有时间原地踏步了，但是……
“可恶啊。”我一昧地焦躁起来。
“肖。”春朝二楼这里看了过来，“轮到我休息了，可以一起吗？”
“当然，请坐，店长大人。”我坐到一边把沙发空了出来。
春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刚才我用剩下的水果试着做了混合果汁，肖要试试看味道吗？”
“啊啊，多谢。”
凉凉的，红色透明的混合果汁，我摇晃了一下杯子送到口中。
“嗯，好喝。”甜味和酸味的调和刚刚好，而且还有薄荷和微量的糖浆使果汁整体显得很清爽。
“我试着把莓子和柚子放在一起榨了一下，打算还原出比较清爽的口感。”身旁的春也举杯喝了一口，并呼地吐了一口气，看样子很舒爽。
“和你想的一样哦，店长，可以直接上菜单了。”
“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春开心地再次举起了杯子，“稍微放松一些了吗？肖一直都皱着眉头。”
我向旁边看过去，春正温柔地笑着。
“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哦？”
杯子里的冰块咔哒地响了一声，现在才刚刚意识到春是在照顾我的心情。
“我们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姐姐和雪菜都是同这个世界一起剥夺着人们的生命生存下来。”（回忆）
“春……”眼前的春与那一天春的影像重叠了。琴濑也好，大家都默默地什么也没有说，即便如此也依然靠着这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受到了春的坚强的鼓舞，我一口气喝下了薄荷味很爽快的混合果汁。不管能不能找到线索，要做的事情都不会变。我再次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嗯，已经没事了，多亏了春又有动力了，谢谢。”
“没有的事，别客气。”
“那我这就去采购了，需要男人拎东西的吧。”
“好的，拜托了，要买的东西已经写好放在平时的地方了。”
“了解，店长。”我在春的笑容的目送下，拍了两三下自己的脸，朝楼下走去。
街上
“我看看，接下来是意大利面。”我看着购物清单，走在已经看惯了的街道上。
“肖？”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上，转头一看，声音的来源，是满脸笑容站在那里的明里——一只手杵着拐杖。
“好巧啊，来买东西吗？”
“是的，明里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不偶尔出来一趟的话，雪菜会生气的。”明里举起了另一只手上的纸袋向我示意道，只用一只手的话，这个袋子就显得很大了。
“要买的已经买完了吗？”
“嗯，因为也提不动太重的东西。”明里斜着头略显为难地微笑着。
我伸手接下了明里手中的纸袋，“确实没有看起来重呢，出发吧。”
“诶，肖？”
“听说我们店在照顾明里，顺便就当作工作偷懒的借口好了。”
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明里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嘿嘿，是啊，那阿姨的行李就让肖帮忙拿一下好了。”
明里微微笑着，慢慢迈出了步子，我也放缓步调跟在明里的身旁。
“Famille的新人很温柔呢。”
“对吧？要是再见到雪菜要好好夸夸我哦？”
“啊啊，会给她推荐肖做恋人候补的。”
我俩一边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一边朝着才去过不久的小巷走去。
明里家里
“稍微坐在这里等下，我去准备下茶。”虽然脚部不是很顺畅，不过准备茶的手法很娴熟。
“给，不过应该是已经喝惯了的味道。”递到我手中的杯子中散发着琴濑的红茶的香气。
品味着已经非常熟悉的香气，我再次环视这间房间。东西少到不自然的房间，有些变色的墙壁，一人份的生活用品，正如雪菜所说，这个房间里的资源很少。
“不久之前，有个女儿来着。”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后，我朝明里看去。
和刚才一样显得有些为难的微笑，“突然说起这个，抱歉。”
“没关系的，我已经听说过了。”
“这样啊，不用太在意哦？”明里带着有些寂寞的笑容，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雪菜对我真的很好，对我的女儿也很好，就像姐姐一样照顾她。”
本应挂着什么的，或许是相框的变色的墙壁吸引了我的注意。
“不过有一天，女儿突然就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不用担心我，保重’。”明里再次慢慢把冒着热气的杯子送到嘴边。
“从那之后，雪菜就经常来我家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她费心，真是伤脑筋呢。”明里略显寂寞地叹了口气，还是那样有些为难的笑容。
“是这样啊……”我只回应了这一句话。
可能是自责的感情使他这样做的吧。“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烦恼也得不出结果的。”雪菜说过的话掠过我的脑海，我无意识地端起了杯子，为了不让自己阴暗的表情被明里看到。
“虽然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件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办法了。”
“明里……”
“有雪菜在真的帮大忙了，虽然没想过她可以代替成为我的女儿，不过，我把雪菜当成了第二个女儿，虽然是自作多情呢。”明里轻轻晃动了下手中的杯子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明里的话中确实可以感受到暖意，只是我依然没有能够开口，只有盯着地板疑虑不定。
“生活在这样的规则之下，即使腐败掉也是没有办法的，不是吗？”（回忆）
连道歉，或者是找借口都无法做到，即便从家人那里逃离独自居住。雪菜又再次失去了家人吗？多少次的相信，却又失去，直到现在还依然在失去。她的开朗看上去如同坏掉了一般，心中被揪地死死的。
“不过，最近大概能明白了，那个孩子，应该是成为了这个‘世界’了吧。”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搭起了头。
明里微笑着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明白了的表情，“果然肖也是知道的呢。”
“啊……”我又尴尬地低下头来。
不过她并没有责怪我，露出了沉稳的表情再次喝了一口温和的红茶，“有点对不起雪菜，不过，如果我也要被宣布最后期限的话，希望是雪菜……明明知道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心情，拜托‘女儿’做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被当成是很过分的母亲吧。”明里如此小声说道。
我们被包裹在西斜的夕阳之中，明里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是柔和的微笑。
晚上
春：“辛苦了，我们先下班了。”
琴濑：“辛苦了，之后就拜托了。”
雪菜：“好了，剩下再把地板擦一遍就结束了，肖去般一下桌子椅子可以吗？”
肖：“好的，了解。”
按照雪菜的吩咐，把桌子椅子搬到边上把地板腾出来，接着雪菜用拖布在上面拖了起来。
“对了，听说你和明里街上遇到了？那个人也是，身体稍稍好一点就会勉强自己，唉……”雪菜把拖把立在地上，另一只手插在腰上抱怨道。
“因为看她杵着拐杖，就帮忙拿行李了，所以回来的有点晚。”
“哦，干得漂亮，我们Famille的店员就是优秀呢，尼嘻嘻。”就像是担心自己的母亲一样，雪菜的表情让我感到有些欣慰。
“关系真的很不错呢。”
“因为是邻居嘛。”
“关系好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是邻居而已吧。”
“如果不是邻居的话肯定不会关系那么好的。”雪菜随口答道，并再次甩开了拖布。
很顽固的不肯承认关系很好，从她的背影上，我感到了明里话中的感情。
“明里可是说她认为你是她的女儿哦？”
雪菜的背影停了下来，依旧背对着我，一瞬间，我注意到她握住拖把的力量加大了。
“还总是在说‘女儿’什么的呢……”
“雪菜？”
雪菜转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甚至让人感到异样——扭曲的有些不自然的笑容，一只手摆弄着拖把并搭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肯定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女儿是被我送走的吧。我也很明显感受得到，明里的剩下的时间也不长了。正因为如此吧？才会特意对你说这样的话。”雪菜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容，和那个时候一样，仿佛放弃了一切的笑容。
啊啊，又是这样的表情。直觉告诉我，现在的雪菜……
“不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吗？这正显示了她是多么地看中你啊。”
“刚才开始你就好缠人啊，我说过好几次了吧，只是碰巧是邻居而已，我和明里。真的只是碰巧，仅此而已。”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雪菜说着毫无感情波动的话语，“你对这个世界也是很清楚的，对吧？就算是家人什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残缺不全，就算不是这样，也会有那种擅自离开的父母。我可是经历了比别人多一倍的经验呢，啊哈哈。”
空洞的笑声，看上去和平时惹人怜爱的笑容一样，没有感情波动的，看上去很愉快的笑容。
“嘛，不过残缺的源头是我们就是了，就算这么说，看到关系很好的家人分离我们也是很难受的，真的越做越反感了啊，这份职责。比起那些一言不发就消失的人，哭出来的人反而要更好一点。被说不是人啊，被说成死神啊什么的，听到有人这么说，我们也会很失落的啦。”雪菜把另一只手的手心朝上举了起来，抱怨一般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雪菜……”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那个啊，有时候会这么想哦？这个世界，是不是神的玩具之类的想法。肯定很无聊呢，神那个家伙。我们这样的人，会不会只是派遣的一部分呢？为了‘世界’而生，再消失成为养分，而且故意让我们来做死神什么的无聊的事情。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必须要吸收别人的生命什么的，神的本性肯定是虐待狂呢，啊哈哈。”不合时宜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店内。
接着，雪菜摆出了一个夸张的笑脸，终于意识到了违和感的正体。
“雪菜，你，不会觉得‘开心’吧。”
一直都保持着开朗的笑脸，用开朗的声音谈笑、打趣，这一切全部都是“虚伪”的，我知道现在才意识到。
“啊啊，露馅了？肖真是在奇怪的地方格外的敏锐，大意了呢，我还觉得自己笑的很自然呢。啊，不过开心这种心情，已经回想不起来了。”雪菜看着我笑道，用手指撑起嘴角——已经坏掉了。
她的举动使我背后涌起一股寒气，那么长时间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雪菜已经损坏到了如此的程度。无法感受到“开心”，但是“伤心”却是有的，正因为没有开心的感情，才会露出放弃一切的笑容啊，和最初见面时一样……
“很讨厌啦，那种自虐一样的感觉。我想着反正命也已经不长，就想着不如放开去享受啊。到了现在，终于大家都安定下来了，虽说可能没有那么安定，不过现在的距离感还是可以的吧？一路走到现在很辛苦呢，尤其是琴姐，那阵子精神状态格外不安定，都觉得会不会想要自杀。所以啊，虽然不知道你是否出于正义或者关怀，总之可以不要把别人耍的团团转吗？都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既然迟早要消失，可我不想抱着悲伤的心情离去啊。”
冷澈的目光，警告般的视线朝闭口不语的我刺来。
“我们曾经也是有的，像是母亲一样的人。可她消失了，突然之间，把幼小的我们放在一旁不管。她是一个‘能在给我一个让你相信别人的机会吗’，‘绝对不会再让雪菜一个人了’，一脸正经地说着这样的屁话的人哦，没想到突然就把三个孩子扔在一边，真的是吓了一跳。约定什么的，实在是可笑，那种东西，不过是说出来觉得帅气而已吧，在那样的场合下自我陶醉起来了吧，结果呢？”
既感觉不到愤怒，也感不到悲伤，一句句出口的是毫无感情的空洞的语句。过于冰冷的回忆，根本看不出她现在是不是认真的。
“而且，那个人啊，很碰巧，和你的名字是一样的，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联想到了一起，结果不由得有点上火。抱歉啊，明明和你没关系。”
雪菜一口气说了出来，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地笑着看向我。
“嘛，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把我这么扭曲的人叫做‘家人’，也太好笑了。啊啊。一不小心说了些无聊的事情。抱歉搞坏了你的心情，不过都是真话。啊，另外不用觉得我可怜哦？我活到现在，已经认可了这样的生存方式了，廉价的同情还是免了吧，都说到这个份上，要是还来干涉我的话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轻描淡写的说法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的。雪菜通过面露无奈的警告想要和我拉开距离。我没能做出什么回应。她没有在意我，起身离开了桌子边。
“嗯，气氛也变得奇怪起来了，不好意思，接下来的工作能拜托你吗？我也不想让春姐和琴姐担心，明天就还是和往常一样，拜托你也注意点喽。我先走了，拜拜。”说完雪菜便离开了店。
我突然感到一阵疲乏，一下子倒在了窗边的座位上。
“最看重‘家人’的，明明是雪菜才对吧……”朝着关上的店门，我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初次接触到了雪菜的内心，可爱的笑容的背后，已经损伤的七零八落的内心。雪菜的事情，我应该很清楚才对，自以为是地以为很懂，却没有好好注视着她的自己让我感到一阵焦躁。
“怎么可能保持和往常一样呢……”
我要取回雪菜残缺的心，再一次确认着自己的誓言。
注视着刚刚雪菜所站的地方，我渐渐地合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