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想见见白若曦。
她已经见到过了现在的白微墨，漂亮的宛若一个小小的布偶，坐在轮椅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但全身上下苍白如同宣纸的皮肤以及那阴翳的脸色与周边温暖的场景格格不入。
曾经的那个小女孩明明只是瘦弱了些。
“你好，夏禾小姐。”
“你还认识我啊…微墨。”夏禾听到了她的称呼，没有选择主动套近乎。
“嗯，您还是一样漂亮。”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但白微墨大多时候只会吐出一两个字。
而且音量细若蚊声，甚至需要女仆进行补充说明。
“我可以见见你的姐姐吗？”
“不行。”
夏禾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惊了片刻。
“大小姐如今正在休养身子，没法见客，请谅解，夏小姐。”女仆很适时的向夏禾做出了解释，神情却没有变化。
白微墨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白微墨没有表示歉意，做为女仆的她也不能擅自做主表达出来。
“好吧，祝愿你的姐姐早日康复，我会让怀初送些补品过去。”
夏禾说罢，便离开了白微墨的庭院。
她想见见白若曦，无非是想再看一看当时传闻销声匿迹了的少女如今是何模样。
顺带瞧一瞧，能与自己妹妹做朋友的人。
因为在她眼里，几乎不会有人愿意接纳自己的妹妹，哪怕嘴上说着不羡慕不在意他人优缺点的人。
妹妹太完美，每个人都会在她面前自渐形秽。
夏禾还有几天便会继续出国留学，所以夏家专门准备了一场宴席，并邀请了大多数夏家的朋友与夏禾的同龄好友。
其中白若曦姐妹便是邀请对象之列。
白微墨是早上得知夏禾要拜访后，特意回到自己庭院来等候的。
她不希望外人无事前来拜访姐姐的庭院。
今日夏怀初会与夏禾去到当地著名的景点——美人池，传说之中这里有一对爱而不得的情侣在此投河自尽。
自那之后，这便形成了一片湖，只是被命名为了池。
而且此地几乎所有奇观异象，例如巨石、雕像以及湖边青丝柳都是成双成对，并且还有一棵树身形似一对男女的参天古树。
旁边便是竖立而起的红色柱子与一条条红线牵连在树的枝干上，其上已经挂满了一块块巴掌大的木牌，浅褐色的木头上用马克笔、钢笔甚至朱砂写着字，风一扯，木牌相撞便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像无数人在轻声说心事。
夏怀初站在湖边，却是在想着重病缠身的白若曦。
“要不要写个牌子？”
“这里都是求姻缘的吧？”
“求一个，万一神仙看愿望太多了，不想看就直接通过了呢？”夏禾轻声细说，安慰着自己的妹妹。
她的确对自己妹妹没有喜欢的意思，因为在妹妹身边，她永远只是一个陪衬。
但离开了妹妹身边，她便一直是舞台的焦点，出众的外貌、优秀的能力以及豪门的背景。
光是站在这湖边，路过的人往往会先看向她，而不是自己。
“那就写一个。”
夏怀初买了一个木牌，然后默默写上了“愿以虔诚换友疾愈”的祷告语。
“怀初，白家大小姐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夏禾猜到了她会写些什么，但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夏怀初将木牌挂上后，才慢条斯理的看向她。
“她是我唯二的朋友，即使她可能只会把我当普通朋友。但哪怕是这样的关系，在我心里也已经是第二了。”
周边路人的声音渐渐淹没了两人的声音。
夏禾叹息的看着自己倔强的妹妹，不置可否的笑了出来。
这样有情绪的妹妹，才会是一个人。
平时的她太过柔和，甚至比她们的母亲还要像一个妇人一般温婉娴静。
飞鸟掠过，一声鸟鸣随之钻入耳畔。
夏怀初转过身子，却发现一个少女也站在湖畔，呆滞的看着那一块块木牌，目不转睛。
她的身形如同湖上的木船摇摇欲坠，面颊泛白，眼眶仍然有些红肿，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神圣安宁的气质。
飞鸟停留在她的脚边，弯下头颅。
夏怀初也被她周边萦绕着的洁白色气息所吸引，又觉得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你好？”
莉莉丝回过头，看清来人后，微微点了点头。
“你好。”
“你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夏怀初站到她的侧面，然后脑袋向地面倾斜，就像一个长辈呵护照顾晚辈时的站姿一般，观察着对方的眼睛。
“嗯…”
“你刚刚一直在看着木牌？”夏禾也走了上来，她看向少女的身影同样感受到了一股非凡的亲和力。
莉莉丝瞟了她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放回了夏怀初身上。
这让从小就对目光很敏感的夏禾明显一愣，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自己始终都只能是妹妹身边的陪衬。
但其实莉莉丝只是不愿意看到与白若曦无关的人——她看不见那些人的未来，所以不会感到痛苦。
夏禾不同，她的未来清澈如同未曾被污染过的小溪，稀松平常，随意可见。
虽然她的一生始终衣食无忧、平平淡淡，但最终总是逃不过与世长辞的最后话别。
莉莉丝已经不堪忍受这样的预知能力。
“嗯。”
“你没有钱吗？”
“…没钱。”手机里那是应该还给白微墨的，自己只是暂为保管。
答应白若曦的美食，她会想其他办法偿还给白若曦。
她想回家看一看。
虽然已经没有可能。
“我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夏怀初忽然问道。
按理来说，莉莉丝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只是多了些褶皱，但怎样都不像是一贫如洗的模样。
但是夏怀初和夏禾就是不曾怀疑。
“……我只有这些。”
莉莉丝拿出了一个个金币，上面镌刻着奇异的符号。
“……”
姐妹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哪里是没钱，光是她拿出来的那些就已经价值数十万了吧，如果都是纯金的话。
莉莉丝见两个人一直沉默，就怯生生准备的收了起来。
毕竟这个不值钱吧，给乞丐都不要呢…
“你真的没钱…吗？”夏怀初的语气开始不确定。
你没钱，所以只有金币？
莉莉丝一惊，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的。
她不记得有拿出过手机，也不应该给人看过里面所谓的存款啊……
所以莉莉丝一边观察着夏怀初和夏禾的神情，一会紧张兮兮的向后退却，“我只有别人给的手机……”
“那你是…偷跑出来的？”
“嗯……”
“……那我们先请你吃饭，好不好？”夏禾同样说道。
莉莉丝一愣。
她的确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按理来说做为圣女，她甚至可以不用进食。
但来到这里之后还是避免不了的有食欲，想做一个普通人。
加上这几天她一直处于无边无际的自责中，所以才会变得如此瘦削，想出来走走看看。
她对这个世界讨厌的要命，却又觉得这个世界好美。喜欢的人与景，同样友善怜爱的一切。
虽然有一件件令人悲伤得让人难以忘记的事情，或是没天理到令人难以原谅的事情。
可是对不是生为花、鸟或星星，而是以人的身份行走在这里，她很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