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现在,我得去给她安排个房间。”
“哦,原来是客人啊(松了口气)……等等!你又干啥去了!?”
“你不能总仗着自己对坍塌辐射有免疫,就这么肆无忌惮吧!”
“不然呢?”安东宁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疲惫,“难道防辐射服会从天上掉下来?温室里那点粮食又够谁吃?”
见对方还想争辩,他立刻出声打断:
“好了,我先去忙了。对了,咱们附近出现了一支蓝肩章的搜索小队。”
“诶,你……”
不等他说完,安东宁便示意致远跟上,带着她离开了。
致远跟着他来到一个狭小的房间。门后是一张简易的金属床,床垫上铺着略显单薄的被褥,紧挨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束已经枯萎的暗红色花。旁边是卫生间,以及一面对着床的全身镜——那镜子摆放的角度,莫名让人有些不舒服。
“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想离开的话,也麻烦通知我一声。”安东宁说完,便转身带上了门。“当然,这里随时欢迎你。”
致远贴近门边,能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隐约传来的、像是争执的叱骂声。
她在床边坐下,金属床架发出轻微的“咔吱”声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面全身镜捕获。
她双手撑着膝盖,手臂微屈,身体前倾、内缩,像个失去牵引线的人偶。镜中的自己,顶着一张彻底的面瘫脸——露西亚的容颜,阿尔法式的白发,深红之渊般冰冷的眼神,组合在一起,透出一种带着恐怖谷效应的非人感。
致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即便内心充满不适,也强忍着尝试。但镜中的影像依旧霜冷。更甚的是,她越是努力想做出表情,那张脸反而越发显得冰冷、僵硬,仿佛镜中的阿尔法正凝视着这边,凝视着这个盗取了她身躯的、蹩脚的小丑。
【我靠,难不成我夺舍了阿尔法的机体?她本人的意识也还留在这意识海里?】
“不可能,不可能,”她用力甩头,像是要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阿尔法是异色瞳。”
她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镜中的倒映毫无变化,只是沉默地、深邃地回望着她。
【你是谁?】
一个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镜中的幻影。
【致远?露西亚?还是……阿尔法?】
“废话,当然不可能是阿尔法。我是致远,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只不过是附身在了名为‘露西亚’的构造体上……一个构造体上……构造体上……”
“构造体。”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并拢双腿,缓缓挺直腰背,姿态里勉强凝聚起一丝严肃,但更多的,是一种空洞的迷茫,仿佛一具失去魂魄的精致躯壳。
“对啊(苦笑),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不再是了。现在,我是一名构造体。”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内盘旋不去。她陷入某种思维的死循环,绕不出这个残酷而简单的现实。眼前的镜子仿佛生出了莫名的魔力,将她的全部意识吞噬殆尽——最终,意识不堪重负,她再次陷入昏迷。
致远再次恢复感知时,已近中午。她是被一声清脆的呼唤唤醒的。
“主人主人,该起床啦。”
“嗯?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睡着?”她的思维还带着刚启动般的混沌,头部隐隐作痛,精神萎靡。
“主人您好,我是您的全息地图语音助手,随时为您服务。在再次开始服务前,需要请您为我起一个名字。”
“啥——什么东西?”她本能地想爆句粗口,但在听到自己声音的瞬间,又下意识地把话咽了回去,莫名地“素质”了起来。
“请您为全息地图语音助手起一个名字。”
“……小露?”
“名字确认!语音助手小鹿,随时为您服务!”
“What?”
这时,致远才真切地注意到萦绕在意识里的这个声音。女声,甜美中带着些许羞怯,底色却是无比的欢快与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