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之中,万物褪去了色彩,只余黑、白、蓝三色。蓝色是弥漫的基调,黑白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与光影。墙壁化作淡蓝透明的网格,屋外的一切无所遁形,清晰得令人窒息——甚至连远处蚊虫翅膀上的纹路都纤毫毕现。然而,越是极致清晰,随之而来的眩晕感就越是汹涌,如同宿醉未醒的钝痛直抵意识深处。
致远强忍着不适,尝试在新功能下进行雷达搜索。
【检索到两名人类单位。】
意念微动,最近某处便浮现出两个白色的简笔人形,正在附近徘徊,头顶依旧悬浮着翻译气泡。
“你说,安东他们是不是有……”
“怎么了?”
“每次出去一趟,总能捡个人回来。上次找水源,带回来那个叫伊万的胆小鬼;上上次,是叫克鲁格的大叔。”那人突然压低声音嘀咕,“还送了那家伙一把枪。还有蕾斯和老猎人那次——”
“够了!”旁边那人不耐烦地摆手打断,“烦不烦?而且你不是挺喜欢蕾斯吗?上次你抱着摸了半天,我看了都眼热……”
“哎呀,蕾斯不一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上次见蕾斯,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现在又嫌她多了张嘴吃饭?”
“我……你……别打岔!”(生硬转移话题)“什么多了张嘴!我是说,安东宁老是往回收留外人,咱们却快一个月没有像样的口粮入库了!再这么下去,根本等不到强盗兵匪找来,咱们自己就得先饿死!”
“啊是是是,你说得对。安东宁带回来的药品和物资,你只字不提。外面老猎人留下的陷阱,时不时还能逮到点东西,今天不就是大丰收吗?一头野猪加一头鹿,够换好几个月的口粮了。”
“哼,想得倒美。你以为我们能顺利把猎物运过去,还是能把几个月的口粮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尽想美事!”
旁边那人没再接话,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忽地,他话锋一转:“听说这次的是个赛里斯人。”
“对,听说还是个女……”
【靠!撑不住了,头晕!】
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迫使致远立刻关闭了地图。他习惯性地想去揉眼捏眉心,指尖传来的却是冰冷坚硬的非人触感,这反差让他瞬间蹙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已非人”的现实。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恼人的念头。
瞥了一眼自己与附近居民的关系状态——多是【平淡】与【警惕】。有趣的是,那几个尤为显眼的【警惕】标记,恰好来自刚才议论他的那两个“火柴人”。
一个念头悄然滋生:初来乍到,有个落脚点固然不错,但此地显然并不全然欢迎他——尽管时间或许能缓和这种隔阂。可心底有一股莫名的焦躁在翻涌,像是残留的系统指令,又或是帕弥什对“效率”与“增长”的本能渴望,在无声地催促他变强,甚至隐隐怂恿他去——“作死”。
致远不禁想象,如果自己的系统完好无损,此刻大概会弹出明确的任务线,指引他外出寻找机遇,或是安心种田,一步步走向巅峰……他随即自嘲地打断了自己:想屁吃呢,能有这样的开局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挑三拣四?
眼下,留下来,耐心搜集这个世界的情报,才是关键。至于最终去留,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思索间,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站着安东宁。
“到吃饭时间了,要一起吗?”他的神情表明,他显然另有事想谈。
致远想要点头,嘴里却不假思索地蹦出一串矛盾的回答:“好的,不用,谢谢。”
空气瞬间凝固,尴尬无声弥漫。致远眨了眨他那双(在对方看来)又圆又亮、却缺乏生气的机械眼瞳,对上了另一双写满错愕与困惑的眼睛。
他立刻面色一正,试图补救:“我是说,我正好也有些事想问你。吃饭不急。”
“是这样的。”致远象征性地将手伸进口袋,从中“抓捏”出几颗不同型号的子弹,摊在掌心,“你们认这个吗?我想跟你们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