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海公寓已是傍晚。
远藤悠空正想将钥匙插入锁栓,门却已经主动打开。美樱的眸子缀着笑,双手张开。
他拥抱上去,门被顺手关上。
“和日野向相处得很开心吧?”美樱的问话让远藤悠空动作一顿。
她赌气般一口咬住他的脖颈,随即又松开,轻得甚至没留下齿痕。
他哭笑不得。
“算了,是我答应的。”奈田美樱依依不舍地从他怀中钻出,接过他手中的太阳伞,放回玄关,“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面前的美樱穿着浅蓝色女式西装,一如刚遇见的模样。
夕阳透过窗帘,橘黄色的光线为整个房间增添名为“绚丽”的滤镜。
远藤悠空的心不由得莫名悸动。
把一切坦白给面前的人吧。他想。
“美樱,我……”
“嘘。”
奈田美樱狡猾地打断他的话语,“有什么事晚饭过后说。”
……
晚餐结束,蓝调时刻逐渐消失,海滩亮起点点火光。
远藤悠空在阳台眺望海滩,依稀辨别出那有一对情侣,他们燃放了许多烟花。
绚烂绽放的火光过后,是静静燃烧的仙女棒。尽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但依偎的举动,已经可以察觉他们之间十分幸福。
他与美樱……今后也会如此吧。
挪动椅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一道身影出现于相隔的阳台。
远藤悠空与年轻男人相视。
“哟,好巧。”
“好巧。”
田中朝他挥手示意,他目光落在对方手里的香烟盒。
打火机一闪而逝,一缕烟雾升腾。田中捏住烟盒,眼神询问他需不需要。
远藤悠空摇摇头。他讨厌尼古丁与焦油,尤其是见识过上瘾者的哮喘后。
“奈田小姐呢?”阳台的两人望着海景,田中率先问道。
“她正在洗浴。”远藤悠空回答。
“哟,好巧。”田中笑了几声,继续道,“铃木也有这种习惯。”
他听明白了,隔壁也是对情侣。
“是吗。”
远藤悠空没有往下交流的欲望。他与田中望着情侣燃放完仙女棒,但田中比他健谈。
“话说远藤,你和奈田小姐结识很久了吧?”
香烟燃烧完,田中把烟蒂折起,塞入随身烟灰缸内,“铃木说奈田小姐一直等着一个人,他们曾经是情侣,却因为某些原因分开。”
他扭过头。田中正在挥散头顶的烟雾。
“她们都在电视台工作,是亲密的前后辈关系。”田中耸耸肩,眼眸认真地盯住了他。
“远藤,你不觉得你自私吗?在你眼里,到底把爱情当成什么?”
“占据她的记忆、浪费她的时光,如今心安理得地回来,毫无愧疚地参与她的生活。”
“我对奈田小姐没有那方面想法,这些话,仅仅是觉得奈田小姐遇人不淑罢了。”
“……”他什么也没说。
田中的指责并无道理。奈田轻易地原谅了他,不代表曾经的伤害就此消失。
要是那时他懂得这个道理,情况是否有所不同?远藤悠空涌出自嘲的笑。
“……我明白了。”田中轻笑一声,没有嘲讽的意味,“但是我不可怜你。”
他搬着椅子回去了。远藤悠空听见那位铃木的声音。
“在看什么?”奈田美樱的声音适时响起。
他后背传来一阵柔软,美樱将下巴搁放在他右肩。
两具身躯紧贴,远藤悠空清晰嗅到洗发露的清香。
“和田中聊了会天。”他轻声道。
“他啊?”
美樱没再拥抱,反而把他拉回房间,朝远藤悠空递来吹风机,“他是小我们几届的后辈哦,年纪轻轻很了不起。”
“我记得高校时他挺崇拜你的,然而现在却认不出你本人。”
远藤悠空心里泛起些许涟漪,但未曾停止手中动作。
吹风机“呼呼”声中,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
“悠空君回来是为了什么吧?”
半晌之后,他放好吹风机,坐去了美樱身旁。她微眯着眼,头靠住他的肩膀。
“……是的。”
“不管怎么说,悠空想做什么,我都希望陪伴你左右哦。”
正是这份温柔……他扯出个苦涩笑容。
“离开芳草町后,我成为了一名小说家。”远藤悠空缓缓道来,“这份小笠原老师称赞的天赋果然没错。我很快在东京立足。”
奈田美樱默默听着他的倾诉。唯一的动作,仅仅是右手与他十指紧握。
“写小说的繁忙令我忘却从前。如果没有意外,我大概永远不会回来这里。”
“抱歉美樱,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远藤悠空的话语被手指中止。他低头,对视上美樱湿漉漉的眼眸,像晨雾中的月桂。
“是曾经最真实的想法。”奈田美樱认真道。
心里破土而出的烦闷顿时减轻不少。他不禁吻了下美樱。
“回来这完全是我自私之举。我试想过避开所有人,寻求到答案后再度离开。”
“为此,我制定有份计划。遇见美樱你……和日野,我完全没有预料到。”
“听起来确实过分呢。”美樱却开心地笑了,“但似乎悠空君改变许多呢。”
这是远藤悠空从没考虑过的问题。说没改变,他回来准备解决往事,以前的自己绝对无法想象;说改变了,他依旧胆怯、犹豫,退缩。
可能看出他神色不定,美樱用手扶住他的脸颊。
“悠空君,书桌上的计划书,我偷看了。”她直视他的眼眸,俏皮地眨眨眼,“我休假还留有许多哦。”
“我们一起去熟悉芳草町吧!”
美樱的眼眸是如此明亮。缀着笑的嘴角令远藤悠空不加思索地吻了下去。
直至一条广告短信打破氛围,俩人不舍地分开。
“我、我先回去啦。”
美樱捂住泛红的脸,逃回了房间。
想要……不,必须报答美樱才行。
远藤悠空起身。这一次,他感觉空乏的心重新鲜活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