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她不會再孤單了（上）
出了捷運站時，陽光稍微熱了一點，風卻還是涼的。白璃下意識地伸手遮了下真雪的眼睛，怕她一出站就被曬到。
真雪沒有回頭，只是小聲說了句：「謝啦。」
她的聲音輕輕的，但腳步卻穩穩地往前走著。
白璃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段路好像有點熟悉——不是這條街本身，而是「一起走出車站」這個畫面。只是以前，她是在遠遠的地方看著真雪，現在她終於能走在她身邊。
耳機線已經收起來了，但那首歌還留在她心裡。
《生きてるだけでえらいよ》。只是聽名字就知道那是首會讓人想起過去的歌。
白璃不討厭這首歌。只是，她有點怕——怕真雪在晚上聽到時，會忽然不說話。
會像以前那樣，眼神飄開、手指握得很緊卻什麼都不講。
她知道那種感覺。
不是痛，是空。
不是難過得流淚，是明明沒有哭卻一整夜睡不好。
以前的真雪，說起那段回憶時都很輕，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她說，她和青梅竹馬沒有吵架、也沒有誰做錯什麼，只是遠距離、課業、時間表變得不同步……然後話題慢慢少了，回訊也慢了。
「我等他結束忙的那段，應該就會好了吧。」
真雪當時這麼說。
她耐心地等了四個月。錯過了情人節，錯過了她們原本說好要一起過的生日，也錯過了一週年。
「那個時候……我沒有特別生氣。只是覺得，我是不是不夠重要了。」
她說這句話時臉沒有什麼表情，但白璃記得，那一晚她抱著她的時候，感覺到她的背一直有點發抖。
不是哭，是真的在忍著。
白璃那時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把她抱緊了一點。因為她知道，如果她開口，可能會說出：「沒關係，讓我來愛妳就好了」這種話。但那不是安慰，是她自己的心急。
她記得真雪提到，那時候她還是每天會分享她的生活給對方看。傳訊息、發照片、講新番劇、分享路上的貓、和好吃的店。
「我就像個自言自語的機器人。」真雪笑著說，「他也不會已讀我了……但我還是會講。」
「是因為我太黏人嗎？還是太多話？」
白璃那天忍不住回她：「不是。」
「那為什麼會變這樣？」
「不是妳的問題。」白璃只能這麼說。
她其實知道答案——真雪就是那種，一旦喜歡一個人就會溫柔又努力地把所有自己能給的愛都放上去的人。她會替對方留出假日、會記得對方下週的會議和考試、會偷偷準備小驚喜，會把自己的快樂都分享給對方。
她的「愛」太安靜、太持久，有時候會讓人習慣到忘記要回應。
那個人就是這樣吧。太習慣了，直到收不到了也沒察覺，或者，察覺了也不想面對。
所以真雪選擇自己結束那段關係。
「我想那時候說分手，應該不會讓他太困擾了吧。」
她那樣說的時候，嘴角是笑的，但手卻緊緊抓著衣角。白璃記得那天的陽光像今天一樣，亮到讓人睜不開眼。
—
她現在走在真雪後方，兩人距離不到兩步。真雪轉頭時白璃就會自然加快腳步靠上去，有時也會先貼過來。
就像現在。
真雪停下來拉了拉她的手，「快到了，要不要喝點什麼？」
白璃點頭。
「妳喜歡的那家奶茶店應該在轉角。」
「好，等等幫我點少冰。」真雪說完，又回頭笑了笑，「欸，我今天沒有亂花太多錢吧？」
「沒有，花在喜歡的東西上就不算亂花。」
「那我回去再滑一下剛剛那件衣服喔？」
白璃點點頭，沒有多說。
只是心裡默默想著——她的存在，不只是讓真雪「滑完可以找人分享」，更是她永遠不會再一個人面對夜晚的理由。
她知道那三個節日真雪其實不是在意「禮物」，而是那幾天她特別想被注意、特別想有人問她「在幹嘛」、「吃了沒」、「今天開心嗎」。
以前她等不到，現在，她再也不用等了。
白璃低頭看著自己和真雪牽著的手，然後抬頭望向她的背影。
那是一個正在往前走的背影。還會笑，還會想買襯衫，還會問「我今天可愛嗎」。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因為她可以陪著這樣的真雪一直往前走。
永遠不會讓她再孤單了。
第3.5章：她不會再孤單了（下）
她們各自拿了一杯飲料，站在貓咖啡廳門口的騎樓下。
真雪喝了一口，露出微妙的表情，「欸……這次糖加太多了。」
白璃接過她的杯子也嘗了一口，然後輕聲笑了出來「這是台南全糖吧。」
「嗚，好失敗喔……」真雪皺著眉，小口地吸了一下，還是沒忍住笑了，「那我等下要吃鹹的平衡一下。」
「我記得那家貓咖有賣起司蛋糕喔。」白璃看著她，語氣柔和，「妳上次不是說想試？」
「對耶！」真雪眼睛一亮，「那我要點一份，然後偷吃妳的。」
「我有說要分妳嗎？」
「欸妳剛剛不是才說『花在喜歡的東西上不算亂花』？」
「……所以我是東西嗎？」
真雪低頭喝了一口，然後抬頭看她，笑得理直氣壯：「是我最喜歡的那個。」
白璃沒說話，眼角卻悄悄彎起來。
她伸手拉了拉真雪的袖子，「進去吧，貓應該等不及妳拍牠們了。」
「誰拍牠們，是牠們要搶著跟我合照吧。」真雪嘟著嘴說，語氣裡完全沒有剛才的情緒痕跡。
她走在前頭，腳步有點快，像是有點興奮。白璃默默跟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又一次地想：
──這樣就夠了。
她不需要把過去從真雪身上抹掉，那些已經變成她現在溫柔的模樣的一部分了。她只要確保，從現在開始的每一步，都有人牽著她的手就好。
進門前，真雪回頭拉了拉她。
「快點啦，再不進去貓就要被搶走!」
白璃點點頭，牽起她的手。
白璃走在她身後，看著真雪一邊搖著飲料、一邊哼著剛剛聽的那首歌的旋律。雖然只有一兩句，但她唱得很小聲，像是只有她們兩個才聽得見的私語。
她有些出神地望著那背影，突然想，或許某些東西真的不需要特別說出口。
不需要承諾、不需要證明，只要她一直在，就足夠了。
白璃輕輕捏了捏兩人牽著的手指尖，真雪回頭看她一下，沒說話，只是抿嘴笑了笑。
笑容很淡，卻讓人想好好記住。
門推開了，風鈴輕輕的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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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她不會再孤單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