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制版主线第38章 商仁义(下)

作者:文盲母蟑螂 更新时间:2025/4/29 17:39:42 字数:4665

当夜,商仁义做了个漫长的梦。

他看见自己站在数百年前的刑场上,刽子手的屠刀映着惨白的月光。

高台之上,被挖去双眼的女子正用嘶哑的喉咙发出最后的诅咒,暗红的血顺着木架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诡异的符文。

无数声音在耳边轰鸣,说着他听不懂的古语,直到某个瞬间突然清晰——

"活...下...去...我的..."

商仁义在冷汗中惊醒时,窗棂正透进第一缕晨光。

他颤抖着摸向枕下,那里静静躺着半枚残缺的玉珏,是今早从祠堂废墟中捡到的。

玉石内侧刻着行小字,经年累月的血渍将其染成暗褐色:“应无恙赠阿希利尔。”

晨雾中传来打更人沙哑的吆喝,混着黑心商新购的西域舞姬的调笑声。

商仁义将玉珏紧紧攥在掌心,直到棱角刺破皮肤。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绽开朵朵红梅,恍惚间竟与梦中刑场的血渍重合。

他终于明白,这座困住他半生的城池,从来都不是终点。

鲜血在青砖缝隙间蜿蜒成蛇,商仁义凝视着掌中染血的玉珏。

晨雾漫过雕花窗棂,将铜镜中的倒影晕染成模糊的灰白色块,恍惚间又见那个脖颈带缝合线的女子正对他微笑。

这次他看清了——她腐烂的指尖正指着玉珏内侧的铭文,暗绿色的菌丝从字缝中钻出,在空气中织就一幅古老的地图。

"大少爷!"老管家撞开房门的瞬间,菌丝地图如晨露遇阳般消散。

那个素来沉稳的护卫此刻也面色惨白,铠甲上沾着可疑的黑色黏液:"马厩...马厩里..."

商仁义踉跄着穿过回廊时,浓重的腐臭味已扑面而来。

十二匹西域良驹只剩森森白骨,每具骨架都保持着昂首嘶鸣的姿态,空洞的眼眶齐刷刷望向正厅方向。

更诡异的是,那些镶嵌着宝石的马鞍竟完好无损,金线刺绣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昨夜当值的马夫呢?"商仁义伸手触碰马骨,指尖传来刺骨寒意。

白骨表面结着层薄霜,在立夏时节的暖风中竟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疯了。"老管家的声音发紧,"抱着马头骨又哭又笑,说什么它们终于回家了。"

他解下腰间皮囊,倒出把粘着脑浆的碎玉,"这是在马夫牙齿间发现的。"

碎玉上的纹路与商仁义手中的玉珏完美契合。

当两片残玉相触的刹那,他胸口的蛇形印记突然剧烈灼烧,暗青色纹路竟如活物般扭动着爬向手臂。

剧痛中,腐烂女子的幻影浮现,她灰绿的唇瓣开合,吐出的话语带着沼泽深处的回响:"子时三刻,西城墙。"

正午时分,商仁义站在西城墙的阴影里。

墙砖缝隙中生着暗红色的苔藓,指尖抚过时竟渗出粘稠血珠。

他数到第九十七块墙砖时,发现整面城墙的夯土中都嵌着细小的骨片——有人类指节、兽类獠牙,甚至蜷缩成团的婴孩骸骨。

"很壮观吧?"阴恻恻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黑心商不知何时出现,紫貂大氅上沾满墙灰,镶玉护甲正抠挖着墙缝中的骸骨:"当年筑城时用了十万战俘的血肉,听说每块砖里都封着三魂七魄。"

他忽然凑近,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肉味:"哥,你猜咱们祠堂的地基下埋着什么?"

商仁义倒退半步,后腰撞上凸起的墙砖。

黑心商手中攥着半截孩童臂骨,森白的断面上清晰可见牙印——与马厩那些如出一辙。

"昨夜我做了个有趣的梦。"黑心商将臂骨抵在商仁义胸口,冰凉触感穿透锦衣,"梦见咱们的太太太太……好吧,我也不知道她是第几代太奶奶被绑在刑架上,刽子手用鱼鳞剐法片了三天三夜。知道最后剜出来的是什么吗?"他指尖猛然发力,臂骨刺破绸缎,"是颗会发光的翡翠心脏。"

剧痛让商仁义眼前发黑。

当啷一声,怀中玉珏跌落在地,黑心商的狂笑戛然而止。

那半截臂骨突然剧烈震颤,挣脱掌控后竟与玉珏紧紧相贴,骨缝中渗出黑色黏液,在空中凝成八个扭曲的古篆:阿希利尔,永镇西荒。

是夜子时,商仁义独自登上西城墙。

怀中玉珏滚烫如炭,指引他找到第七处烽火台。

当他把玉珏嵌入砖缝时,整段城墙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青砖化作片片逆鳞,夯土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

那个腐烂女子从墙影中浮现,脖颈处的缝合线正在渗血:"你终于来了,钥匙先生。"

"你是谁?"商仁义紧贴雉堞,城墙的蠕动让他几欲呕吐。

女子腐烂的指尖划过他胸口的蛇形印记,所过之处皮肤绽开晶莹的翡翠色纹路:"我是瘟疫女巫莉魔丝,也是阿希利尔最后的守墓人。"她灰绿的眼瞳映出商仁义惊恐的面容,"这座城是活的,它在等待真正的王血唤醒。"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脚下城墙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心跳。

商仁义看见自己的血渗入墙砖,翡翠纹路如蛛网般在整面城墙蔓延。

遥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岁那年跌入枯井看到的发光壁画,十岁高烧时听见的地底私语,还有父亲临终前用血在他掌心画的符文...

"你们商氏根本不是阿希利尔的后裔。"莉魔丝的声音裹着腐殖质的腥气,"你们是守墓人,是活祭品,是城砖里那些亡魂选中的容器。"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腔内跳动的翡翠心脏,每道裂痕中都涌动着黑雾:"就像我继承丝妄的诅咒,你也该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城墙突然裂开巨口,商仁义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黑心商站在烽火台上的身影。

那人手中提着鲁仁乙血淋淋的头颅,镶金马靴踩碎了滚落的玉珏,紫貂大氅在腥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招魂的幡。

暗河在脚边呜咽。

商仁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棺椁上。

莉魔丝正在用菌丝缝合他胸前的伤口,每针都带着腐肉的焦臭。

"这座城是活的祭器。"女巫的骨针挑起他体内发光的血管,"当年阿希利尔被挫骨扬灰时,她的怨气感染了整片西境。帝王请来八百方士,用十万生灵筑城镇压,又以巫蛊之术造出守墓世家——就是你们这些带着蛇印的商氏族人。"

商仁义看见自己的血在棺面游走,逐渐勾勒出完整的城墙轮廓。

那些青砖缝隙间浮现出无数人脸,正是族谱上记载的历代先祖。

他们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每当血线经过,就有黑雾从七窍涌出。

"你弟弟比你有悟性。"莉魔丝突然嗤笑,"他在祠堂地下发现了血祭法阵,用马夫的头颅唤醒了第一批亡灵。"

她灰绿的指尖戳了戳商仁义胸口,

"想知道为什么马骨会结霜吗?那是阿希利尔被凌迟时的泪水,至今仍在城墙深处流淌。"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黑心商的笑声从水底传来。

商仁义看见弟弟踏着浮尸走来,紫貂大氅下伸出章鱼般的触手,每根触须上都嵌着族人的眼球。

老管家的头颅被菌丝吊在腰间,仍在机械地重复:"保护...大少爷..."

"哥,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黑心商的瞳孔已变成竖瞳,说话时嘴角裂到耳根,"但没关系,等我用全城人的血唤醒城墙,咱们就能看到真正的阿希利尔城了——那个用仙骨搭建的、会呼吸的..."

利刃破空声打断了狂言。

商仁义握着从棺椁拔出的氧化铁剑,剑身正吞噬着他流血的掌心。

那些被困在城墙中的先祖残魂发出尖啸,通过血脉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莉魔丝说得对,这不是王血,是千年来十万冤魂的诅咒。

当剑锋刺穿黑心商的心脏时,商仁义在弟弟眼中看到了自己——他的皮肤正在龟裂,翡翠色的光芒从裂缝中迸射,胸口蛇印化作燃烧的锁链。

城墙在头顶轰然崩塌,晨曦如约而至,却照不亮地底翻涌的黑雾。

"这就是...终点吗?"商仁义跪倒在青铜棺椁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化作翡翠碎屑。

莉魔丝正在用菌丝编织新的身体,哼着那首沼泽深处的安魂曲。

暗河水卷走黑心商尚未闭眼的头颅,也卷走了商氏百年虚妄的荣光。

朝阳跃出地平线时,西城墙的废墟上开满暗红色石蒜花。

有早起的货郎看见个穿卫衣的少女蹲在花丛中,正往泥土里埋一枚染血的玉珏。

在她身后,翡翠色的光尘随风飘散,隐约聚成个肥胖男子的轮廓,对着阿希利尔城的方向深深作揖。

风里传来遥远的铃铛声,混着句似有若无的叹息:"该启程了。"

腐沼的瘴气在琉璃盏中翻涌,莉魔丝翘着腿坐在枯骨垒成的王座上,灰绿指尖缠绕着发光的菌丝。

商仁义的意识体被钉在沼泽幻化的刑架上,肥胖身躯上爬满暗红色苔藓——这是她特意设计的羞辱,谁让这头死猪的脑回路比万年树根还要迂回反转。

"省省力气吧。"她弹指打散第三十七次试图自刎的幻象,菌丝顺着商仁义耳道往里钻,"黑心商下的心灵术法,可比你这身肥油难对付多了。"

"真是奇了怪了……仙人境也不稀罕,只是这术法下的也太槽了,偏偏还是坨不能动的屎山代码……”

沼泽幻境随着她的心念变幻,腐烂的榕树根须垂下,将商仁义吊在阿希利尔城微缩沙盘上方。

莉魔丝踩着菌丝阶梯拾级而上,每步都在沙盘里激起血色涟漪。

当指尖触到商仁义太阳穴时,她险些被反噬的咒术灼伤——好个黑心商,竟在兄长识海里养了噬魂蛊。

"真要命..."

明明她身为沼泽巫师,拥有几千种不同的搜魂法,可偏偏就是巧妇难为了无米之炊,又快死了,又有心灵禁制,导致她居然连一个能用的无伤搜魂法都没有。

“啧,真麻烦…要不干脆还是搜魂好了?”

她甩着冒烟的指尖嘟囔,腐殖质凝结的眼珠突然裂开细纹。

无数菌丝从裙摆涌出,在沙盘上空织就星图般的神经网络。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让这座城自己开口。

……

商仁义的意识在香火中苏醒。

檀木供桌上,商氏先祖的牌位正在滴血,黑心商的声音从地砖缝隙渗出:"哥,你闻到了吗?父亲棺材里的腐臭味。"

莉魔丝化作牌位上的蜘蛛,八只复眼盯着颤抖的胖子。

当商仁义伸手去扶倒下的灵位时,她悄悄往他掌心种了粒记忆孢子——这是丝妄教她的把戏,用愧疚作养料最易开花。

"那晚我亲眼看见..."商仁义的喃喃自语突然卡住,喉咙里钻出黑心商的蛊虫。

莉魔丝翻了个白眼,菌丝闪电般刺入蛊虫复眼,在它自爆前剜出段记忆碎片:十五岁少年往药罐倒蜈蚣粉的手,在月光下白得瘆人。

潮湿的青砖墙渗出人形血渍,莉魔丝把自己伪装成商仁义亡母的画像。

当胖子跪在暗门前忏悔时,她故意让画中人的眼睛流血:"儿啊,你父亲在地窖藏了什么?"

商仁义疯了一般用头撞墙,直到暗门机关被鲜血激活。

莉魔丝看着浮现在墙面的阿希利尔族徽,差点笑出声——这群蠢货居然用凌迟刀法刻防护咒,难怪要十万生魂做祭品。

"活...下...去..."画像突然发出女巫合成的声音。

商仁义胸口的蛇形印记骤然发亮,地窖深处传来玉石相击的清响。

莉魔丝趁机放出食忆萤,却在触碰玉珏封印时被反噬,菌丝裙摆烧出个焦黑的洞。

"死猪!烂咒!"她踹翻幻境里的供桌,腐沼本体同步震颤,惊飞了停在骷髅上的渡鸦。

“焯!”

这次莉魔丝学乖了。

她把商仁义变成三岁稚童,让他亲眼看着黑心商将婴儿砌入城墙。

当小商仁义哭喊着去抠墙砖时,她扮作的卖花妇人递上毒浆果:"吃下去,就能忘记所有痛苦哦。"

蛊虫在孩童体内疯狂扭动,莉魔丝不得不分出半数菌丝镇压。

就在商仁义即将咬破浆果的瞬间,城墙缝隙突然睁开无数翡翠色的眼睛——是阿希利尔遗传下来的灵魂特质在护食!

无所谓了。

帝国公主都没有找上这兄弟二人,那证明当年阿希利尔的血脉并不重要,可惜,帝国公主不管,还有晨曦公主,还有潮汐公主……

所以商仁义不能死,不然直接搜魂多方便呀……

沟槽的为什么她不是被仙灵砍就是在被仙灵砍的路上啊……

"抓到你了。"莉魔丝的真身从腐沼跃入幻境,骨杖捅穿城墙幻象。

翡翠心脏在胸腔发出轰鸣,十万怨魂的尖啸中,她终于窥见黑心商在他兄长识海埋的种子:一枚用巫毒淬炼的玉珏,正吸食着商氏血脉滋养恶灵。

"所以说,你们兄弟俩都是钥匙?"莉魔丝踹了踹昏迷的商仁义,菌丝正在清理指甲缝里的蛊虫残渣。

河洛的虚影在水镜那端皱眉,晨曦的金光把她衬得像块发亮的年糕。

女巫用骨杖挑起段记忆胶片:"黑心商用兄长养蛊,商仁义用愧疚喂养玉珏。至于阿希利尔城..."她弹指让沙盘上的微型城池流血,"根本不是什么封印,是某位仙人用巫毒养蛊的鼎炉呢。"

就是这鼎炉里的药材都没几份啊?是被帝国暗中转移了吗?

水镜突然漾起波纹,洛水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莉魔丝翻着白眼切断通讯,转身把商仁义踹进净化池。

腐殖质翻涌着包裹住胖子,将他识海里的蛊虫卵尽数吞噬。

"算你走运。"她对着咕嘟冒泡的池水冷笑,"要不是要留活口..."骨杖狠狠戳进池底,惊起受惊的食忆萤,"谁要管你们这些破事!"

沼泽深处传来丝妄的嗤笑。

莉魔丝烦躁地扯断一绺菌丝头发,突然瞥见商仁义飘在水面的记忆残片——五岁孩童蜷缩在祠堂角落,用石块在地上画着歪扭的城墙。

女巫灰绿的手指顿了顿,将那段记忆封进鮟鱇灯笼。

当晨曦的金光再次穿透瘴雾时,沉睡的胖子不会记得,有只腐烂的手曾轻轻拂过他识海中最干净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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