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极北之地,玄冥所钟,寒罡为魄,霜雪为容。天倾玉屑,地涌银龙,穷阴涸冻,万古溟濛。时有灵根孕劫,仙魄含殇,泪凝冰蕊,怨结珠光。爰有暴君临世,仙木栖魂,潮汐启悟,因果循轮。乃铺陈其事,以赋形神。
若夫鸿蒙初判,溟涬未形,佚海沸涌,玄冰锁冥。渊底沉哀,瘴蚀骨腥,锁链啮空,怪哉囿鸣。盲仙蜷石,蜷缩寒汀,鳞剐其掌,血蚀痕惊。彼何所食?腐肉秽腥;彼何所栖?岩隙晦暝。亿载蜷伏,暗夜无星,忽有灵光破罅,劫火燃冰。
遂化冰蕊,衔怨而生,根须缠煞,枝叶锁灵。高崖为盆,霜霰为屏,万仞孤绝,饲魄养精。生灵腐为壤,游魂凝作璎,王族踞顶,孽业如霆。曰:“此木通天,盍攀其茎?触蕊者圣,得愿者荣!”然则风刀裂骨,寒刃剜睛,尸叠为阶,骸砌成陵。
蕊摇摇而欲坠,光黯黯而将暝。终有孤勇贯日,残掌拂英,刹那冰崩玉碎,乾坤倾仄,蕊堕荒庭。大雪为冢,玄冰为扃,灵魄蛰眠,待春而萌。
于是劫满灵苏,霜女降形,银发曳电,玄裳垂星。眸藏渊渟,指绽冰晶,角峥嵘而映月,衣翩跹而流荧。踏雪无痕,呵气成兵,挥袖则千山崩雪,顿足则万壑凝冰。王族稽首,献冕为觐,曰:“愿奉圣主,永镇极庭!”
暴君嗤笑,碎冕如齑:“尔曹蝼蚁,敢窃天威?”振臂覆掌,摧城裂坻,血溅玄穹,骸填冰溪。仙木残躯,骤化琉璃,天池波涌,灵脉逶迤。王族衔恨,剖木掘髓,剜根断络,榨髓为饴。暴君眦裂,怒涌玄机,银发冲冠,霜刃横披。
霎时星斗倒悬,冰原颤栗,万灵伏诛,千城尽齑。血涂阡陌,哀塞荒蹊,极北皑皑,唯余死寂。仙木残喘,幽光如泣,暴君抚干,泪凝冰粒:“吾罪滔天,盍归寂灭?然此恨难销,此魄难息!”
忽有沧波破界,潮汐凌虚,蓝发曳海,霓裳缀珠。眸含星渊,声荡冰壶,启唇则鲛人泣月,振袖则溟鲲负图。莞尔拈诀,化泪为瑜,曰:“仙灵之道,在慈在恕,尔嗔如狱,盍观其荼?”
暴君默然,垂首瞰疆,雪原皑皑,坟冢苍苍。忆昔仙木初萌,灵蕊含芳,鹿鸣绕膝,光蝶栖裳。而今根腐髓涸,千载空凉,遂悟因果,泣血剖肠。潮汐扬袂,洒露为秧,授以海诀,溉木复阳。
于是暴君敛煞,铸犁为杖,垦冻土而播灵种,凿冰河而疏瘴殃。教民稼穑,劝织劝桑,童谣渐起,炊烟始飏。然则王族余孽,蛇蛰狐藏,伺机摧木,屡盗琼浆。暴君振铎,再肃冰纲,悬孽颅于仙木,儆愚氓于雪疆。
九千亿载,弹指流光,灵脉潺湲,宿怨渐戕。残根吐碧,朽干含苍,忽有一夕,光爆玄黄。通天木拔地冲霄,虬枝蔽日,灵蕊喷香,叶凝星屑,花绽月芒。实垂如斗,烨烨煌煌,中有仙灵,破壳降祥:
或化鹿女,角莹雪霜,驱狼驯犼,睦邻安疆;或化雾魅,织霞为裳,涤怨净瘴,哺露滋芳;或化狼神,啸震八荒,统御百兽,巡狩雪岗。万类欣欣,讴歌绕梁,盲妪拄杖,指木称觞:“此非暴君,实乃慈娘!”
暴君倚木,眸泛柔光,抚干低语:“久候归航。”仙木摇枝,清芬漫扬,化为人形,笑挽其裳:“大人久候,妾罪难偿,今以永世,补此离殇!”
双影交叠,灵契重光,极北皑皑,骤现春阳。冰河潺湲,雪莲吐芳,昔之暴君,今号“慈皇”。
尔其政化,煦若春熙,削刑狱,废苛仪,垦冻土,凿灵陂。铸剑为犁,熔戈作彝,设庠序以启蒙昧,辟商衢以通珍奇。王族余孽,蜕骨皈依,荷锄南亩,采玉冰溪。
更立天池,孕木养芝,万顷琉璃,千载澄碧。仙童浴波,灵鲤跃矶,盲女濯足,笑掬虹霓。时有客自远疆至,仰观仙木,叩问玄机:“闻昔暴虐,今见慈悲,因果殊途,何以致之?”
慈皇莞尔,指雪为辞:“雪虐为杀,雪融为滋,杀滋本一,唯念所司。昔我饲恨,天地同悲,今我怀仁,草木含晖。”客恍然拜,涕泗沾衣,归传其道,四海攸归。
极北故事,永镌冰碑,仙木婆娑,灵雨霏微。或见双影,踏雪采薇,时歌时啸,若醉若痴。童谣悠悠,代代相遗:“雪原莽莽,慈皇栖兮,木通天兮,魂有依兮!”
乱曰:
至阴孕灵,至寒生芳,杀慈殊相,道本玄黄。
仙木千劫,双影成双,极北春永,世世其昌!
译文:
在最遥远的北方,那是水神玄冥专注的地方,以凛冽的寒风为魂魄,以霜雪为容颜。天空倾泻着如玉的雪屑,大地仿佛翻涌着银色的巨龙,极致的阴寒冻结一切,万古以来都是一片幽暗混沌。
那时,有灵性的根茎在灾劫中孕育,仙人的魂魄含着伤痛,泪水凝结成冰晶的花蕊,怨念汇聚成珍珠般的光华。于是,有一位暴君降临世间,仙木成为魂魄的寄托,潮汐(或指某种力量/人物)带来启示,因果循环运转。于是我将这件事铺叙开来,赋予它形象和神韵。
回溯天地初开之时,混沌尚未成形,浩瀚的海洋沸腾汹涌,幽深的冰层封锁着黑暗。深渊底部沉淀着哀伤,瘴气侵蚀着骨骼带着腥味,锁链啃咬着虚空,怪异的胎动在禁锢中鸣响。一位失明的仙人蜷缩在石边,蜷伏在寒冷的岸边,鳞片刮破她的手掌,鲜血侵蚀出惊心的痕迹。她以什么为食?腐臭污秽的血肉;她以什么为居所?岩石缝隙中的昏暗。亿万年蜷伏不动,暗夜无星,忽然有一道灵光冲破缝隙,劫难之火点燃了寒冰。
于是(仙人的精魄)化作了冰晶花蕊,含着怨念而生,根须缠绕着凶煞之气,枝叶禁锢着灵魂。以高耸的山崖为花盆,以霜雪为屏风,在万丈孤绝之上,喂养魂魄积蓄精华。生灵的腐朽之物成为土壤,游荡的魂魄凝结成装饰,王族盘踞在顶端,罪孽业力如同雷霆。他们宣称:“此树通天,何不攀爬它的茎干?触碰到花蕊者可成圣,能实现愿望者可获荣耀!”然而那里风如刀割裂骨头,寒气如刃剜刺眼睛,尸体堆积成阶梯,骸骨砌成山陵。
花蕊摇摇欲坠,光芒黯淡即将熄灭。终于有一位孤勇者,其勇气贯穿日月,用残破的手掌拂过花英,刹那间冰崩玉碎,天地倾斜,花蕊坠落在荒芜的庭院。大雪成为它的坟墓,玄冰成为它的门扉,灵魄蛰伏休眠,等待春天而萌发。
于是灾劫期满,灵魄苏醒,霜雪之女降临显形,银发如曳闪电,黑衣如垂缀星辰。眼眸深藏如渊水停滞,指尖绽放冰晶,额角峥嵘映照月光,衣袂翩跹流动荧光。踏雪无痕,呵气便能成兵,挥袖则千山雪崩,顿足则万壑冰封。王族跪拜叩首,献上冠冕表示臣服,说:“愿尊奉您为圣主,永远镇守这极北之境!”
暴君嗤笑,将冠冕粉碎如齑粉:“你们这些蝼蚁,竟敢窃取天威?”挥臂翻掌,摧毁城池裂开大地,鲜血溅满苍穹,尸骸填塞冰溪。仙木的残躯,骤然化作琉璃,天池波涛涌动,灵脉蜿蜒延伸。王族怀恨在心,剖开树木挖掘精髓,剜断根须脉络,榨取髓液当作甜浆。暴君目眦欲裂,愤怒引动玄奥力量,银发冲冠,霜刃横扫披靡。
霎时间星斗倒悬,冰原颤抖,万千生灵被诛杀,千百城池尽成齑粉。鲜血涂染道路,哀嚎塞满荒野小径,极北之地白雪皑皑,只留下一片死寂。仙木残喘,幽光如泣,暴君抚摸树干,泪水凝结成冰粒:“我罪孽滔天,何不归于寂灭?但这怨恨难以消除,这魂魄难以平息!”
忽然有苍茫波涛破开边界,潮汐凌空而至,一位蓝发如海、霓裳缀满珍珠的女子出现。眼眸蕴含星辰深渊,声音回荡如冰壶清澈,开口则如鲛人对月泣珠,挥袖则如溟鲲背负河图。她微微一笑,拈动诀窍,将泪水化为美玉,说道:“仙灵之道,在于慈悲与宽恕,你的嗔怒如同地狱,何不看看它所造成的苦难?”
暴君沉默,低头俯瞰疆土,雪原皑皑,坟冢苍苍。回忆起往昔仙木初萌,灵蕊含苞待放,鹿鸣环绕膝边,光蝶栖息衣裳。而今树根腐朽髓液干涸,千年只余空寂凄凉,于是悟得因果,泣血痛悔。潮汐(女神)挥动衣袖,洒下露水作为秧苗,传授给她海洋的法诀,灌溉树木使其恢复生机。
于是暴君收敛煞气,铸造犁铧为手杖,开垦冻土播种灵种,开凿冰河疏导瘴气灾殃。教导百姓农耕,鼓励纺织桑蚕,童谣渐渐响起,炊烟开始飘荡。然而王族余孽,如蛇蛰伏狐隐藏,伺机摧毁仙木,屡次盗取琼浆玉液。暴君振动铃铎,再次整肃冰原法度,将恶徒的头颅悬挂于仙木之上,以警示雪疆的愚昧之民。
九千亿载,如同弹指一挥间,灵脉缓缓流淌,宿怨逐渐平息。残根吐出碧绿,朽干蕴含青苍,忽然有一晚,光芒爆发震动天地。通天之木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盘曲的枝条遮蔽日光,灵蕊喷吐芬芳,树叶凝结星屑,花朵绽放月芒。果实硕大如斗,光彩熠熠辉煌,其中有仙灵,破壳降世呈现祥瑞:
有的化作鹿女,鹿角晶莹如雪霜,驱狼驯犼,和睦邻里安定边疆;有的化作雾魅,编织云霞为衣裳,涤除怨气净化瘴疠,哺以甘露滋养芬芳;有的化作狼神,长啸震动八方,统御百兽,巡狩雪原山岗。万物欣欣向荣,歌声绕梁,失明的老妇拄着拐杖,指着仙木举杯祝酒:“这不是暴君,实在是慈爱的母亲啊!”
暴君倚靠着仙木,眼中泛起柔光,抚摸树干低语:“等待你归来,已经很久了。”仙木摇曳枝条,清香弥漫,化为人形,笑着挽起她的衣裳:“让大人久等,我的罪过难以补偿,今后用永世时光,来弥补这分离的悲伤!”
两道身影交叠,灵性的契约重新闪耀光芒,极北雪原皑皑,骤然出现了春天的太阳。冰河潺潺流动,雪莲吐露芬芳,昔日的暴君,今日尊号为“慈皇”。
她的政令教化,温暖如春日阳光,削减刑法狱讼,废除苛刻礼仪,开垦冻土,挖掘灵池。熔铸刀剑为犁铧,熔化兵器为礼器,设立学校以启蒙愚昧,开辟商路以流通珍宝奇货。王族余孽,脱胎换骨皈依正道,扛起锄头去田间耕种,下到冰溪采集玉石。
更设立天池,孕育仙木培养灵芝,万顷池水如琉璃,千年清澈碧绿。仙童在池中嬉戏,灵鲤跃出水边石,失明女子在池边洗脚,笑着捧起虹霓。时常有客人从远方而来,仰观仙木,叩问其中的玄妙道理:“听说昔日暴虐,今日得见慈悲,因果道路不同,是如何达到的?”
慈皇微微一笑,指着白雪作为回答:“冰雪肆虐是杀戮,冰雪融化是滋养,杀戮与滋养本是一体,只在于心念如何主宰。昔日我滋养仇恨,天地同悲,今日我心怀仁爱,草木都饱含光辉。”客人恍然醒悟下拜,泪水沾湿衣襟,回去传播她的道理,四海之内都归向于此。
极北的故事,永远铭刻在冰碑之上,仙木枝叶婆娑,灵性的雨丝绵绵不绝。有时能见到一对身影,踏着雪采摘薇草,时而歌唱时而长啸,如醉如痴。童谣悠悠,代代相传:“雪原茫茫,是慈皇栖息的地方啊!仙木通天,魂魄有所依托啊!”
极致的阴寒孕育灵性,极致的寒冷生出芬芳,杀戮与慈悲表现不同,但道理本就蕴含在天地玄黄之中。
仙木历经千劫,两道身影终成双,极北春天永驻,世世代代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