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鲸的脊柱在暮色中泛着珍珠光泽,安娜赤足走过钙化的骨桥。
成为暮色幻境伴生守护灵的第七个雨季,她终于学会将曾经腐心引擎的震颤谱成安魂曲。
那些曾经撕扯魂魄的轰鸣声,如今正顺着她的茉莉根系,在鲸鱼的腐肉间流淌成发光的脉络。
“东南象限,淋巴管又堵塞了。”她对着虚空轻语,腕间的银镯子泛起微光。
三只盐晶傀儡立刻从肋骨缝隙钻出,啃食着淤积的黑色沉淀物。
这是教皇残留的诅咒,总在月蚀之夜复生。
安娜抚摸着心口的半透明茉莉——晨曦留给她的灵核封印。
每当花瓣颤动,她就能看见母亲在蜂巢建筑里绣花的虚影。
那些被漂白剂灼烂的手指,如今正在幻境边缘种出真正的沙漠玫瑰。
“妈妈,这里的月亮不会咳嗽了。”她把新采的花蜜灌进琉璃瓶,瓶底的蝎子干尸突然抽搐起来。
这是陌上玉教她的偏方,用亡灵骸骨淬炼的容器能锁住暮色幻境的记忆。
腐心引擎突然剧烈震颤,安娜的根系瞬间绷直。
她看见教皇的幻影正在地幔层重组,蝠鲼翼上粘着哈莉·克蕾尔乐园的焦糖残渣。
“小傀儡...”教皇的声带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你永远逃不出...”
安娜猛然拽动茉莉藤蔓,整片鲸油河倒卷上天。
河水在她指尖凝成冰锥,每一根都嵌着当年母亲咯血的画面。
仙人似乎很难被彻底杀死,又或者这只是暮色幻境的负面能量化形时统一选择了教皇的形象——因为负面能量认为这样似乎更容易击垮她?
“我现在是守墓人。”她将冰锥刺入教皇眼眶,“而你连尘埃都算不上。”
盐晶傀儡们一拥而上,将教皇的残躯再一次拖向腐心引擎的熔炉。
安娜听着那熟悉的惨叫声,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人鱼溟的场景。
那人鱼战袍上的荧光鳞片,也曾这样刺破过黑暗吗?
收到被大海潮汐卷来的的贝壳信笺时,安娜正在修补脂肪穹顶的裂缝。
她将海螺贴在钙化的左耳上,听见血管里传来母亲哼唱的洗衣谣。
那些漂白剂灼烧的疼痛,如今都成了滋养茉莉的养料。
穿越时空褶皱的过程像被塞进万花筒。
安娜的灵体在维度夹缝中分解重组,看见十二岁的自己正在贵族区垃圾站翻找药渣。
穿貂皮的妇人朝她泼茶水时,一道冰墙突然拔地而起。
安娜看见溟的戟枪上缠着哈莉·克蕾尔的焦糖勋章。
乐园崩塌的记忆突然翻涌——克蕾尔膨胀成气球的身体,哈莉脊椎骨磨成的爆米花,还有陌上玉在火海中展开的逢春扇。
“小心糖衣里的亡魂。”
她将茉莉花瓣撒在克蕾尔的伤口上,“它们比教皇的诅咒更甜腻。”
核心区的景象让安娜窒息。
整片骨林正在融化成太妃糖,盐晶傀儡们被黏在糖浆里,保持着伸手求救的姿势。
腐心引擎的脉动在这里变得异常温柔,像母亲临终前抚摸她脸颊的力度。
“找到你了。”
安娜的根系刺穿糖衣,拽出个正在啜泣的灵体。
那是七岁的自己,怀里还抱着打翻的香水瓶。
小女孩的眼泪滴在安娜手背,灼出焦糖味的疤痕。“妈妈不要我了...”
幻象中的幼年安娜蜷缩成团,香水混着脓血在裙摆蔓延,“他们说我是灾星...”
腐心引擎的震颤突然变得急促,安娜看见教皇的残魂正在吞噬这个时空褶皱。
他的蝠鲼翼上粘满哈莉·克蕾尔乐园的残骸,那些焦黑的棉花糖云朵正化作新的诅咒。
“你以为拯救就能赎罪?”教皇的权杖戳向她灵核,“你母亲是因你偷蘑菇而死!”
茉莉根系应声暴涨,将权杖绞成铁屑。
安娜的瞳孔泛起晨曦留下的金光:“她教会我即便在漂白剂里,也能种出花。”
被封印的腐心引擎突然超频运转,暮色幻境开始剧烈震颤。
安娜的灵体在多重时空褶皱中分裂——十二岁在药铺前数雨滴的她,十七岁被钉在献祭柱上的她,还有成为守护灵后第一次修补穹顶的她,同时出现在糖化的骨林中。
“我们要活下去。”所有时空的安娜齐声说。
她们手拉手组成花环,茉莉的清香中和了糖浆的甜腻。
当教皇的蝠鲼翼再次袭来时,安娜那仿造陌上玉的魂丝剑穗突然从虚空刺出,将诅咒钉在钙化岩壁上。
“该醒了。“她轻轻吻了吻幼年自己的额头。小女孩化作流光融入茉莉花苞,那些被糖浆困住的盐晶傀儡纷纷苏醒,开始啃食教皇最后的残魂。
修复工作持续了七个月亮周期。
安娜坐在利维坦鲸的眼窝边缘,看克蕾尔教盐晶傀儡们绣连理枝。
魂丝在她们指尖穿梭,渐渐织成遮天蔽日的防护网。
“这是用亡灵执念编的。”克蕾尔将绣针插回发髻,“比漂白剂牢固得多。”
安娜摸着防护网上的茉莉纹样,突然闻到母亲腌海藻的味道。
“痛苦会结晶成星尘。”暮色幻境化成人形虚影,将珍珠嵌进安娜的新银镯,“而你要让它们发光。”
最后一个时空褶皱闭合时,暮色幻境下起了真正的雨。
安娜站在新生的沙漠玫瑰丛中,看雨滴穿过脂肪穹顶,在贵族区废墟上浇灌出萤火虫花。
曾经爬满藤壶的献祭柱,此刻正被盐晶傀儡改造成观星台。
安娜将克蕾尔赠送的勋章系在茉莉根部,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八音盒旋律。
那是克蕾尔记忆深处的洗衣谣,如今正混着腐心引擎的震颤,谱成暮色幻境新的摇篮曲。
深夜,她带着新采的沙漠玫瑰蜜来到鲸鱼枕骨区。
母亲的虚影正在月光下绣嫁妆,银镯子上的茉莉沾着露水。
“这次不用攒钱买药了,妈妈。”
安娜把花蜜浇在虚影脚边。
那些珍珠状的液体渗入沙土,竟长出会发光的茉莉幼苗。
腐心引擎发出轻柔的嗡鸣,像母亲临终前的最后声叹息。
安娜知道,这场永夜守望才刚刚开始。
三百个月亮周期后,旅行商人开始在暮色幻境边缘建立驿站。
他们传说这里住着茉莉花神,能用亡灵记忆酿出治百病的蜜。
安娜的银镯子已长满珊瑚,盐晶傀儡们学会了用魂丝绣防具。
当溟带着潮汐的新婚贺礼造访时,正撞见她在教幼年盐晶傀儡识字。
“这字念妈妈。”
安娜在钙化岩板上刻出歪扭的符号。小傀儡们的萤火虫眼睛忽明忽暗,在岩板上照出蜂窝状的光斑。
暮色幻境突然发出警报,哈莉·克蕾尔的焦糖勋章正在防护网上剧烈摇晃。
安娜的根系瞬间刺穿三十层脂肪穹顶,看到阴魂不散的教皇的残魂仍粘在鲸鱼尾鳍上,正试图用乐园残骸重塑肉身。
“这次玩点甜的如何?”
她笑着抛出珍藏的糖霜。
克蕾尔残留的八音盒旋律突然炸响,教皇的蝠鲼翼被太妃糖浆黏住,盐晶傀儡们一拥而上,将他塞回腐心引擎的熔炉。
庆典持续了七个昼夜。
安娜在沙漠玫瑰花海里埋下时空胶囊,里面存着母亲的洗衣谣、克蕾尔的焦糖勋章,还有哈莉脊椎骨磨成的星尘。
那名乐园的小丑女说当琥珀的纪元来临时,这些记忆会开出新的月亮。
最后一个宾客离开后,安娜独自走向鲸鱼枕骨区。
母亲的虚影正在月光下招手,褪色的红头绳缠着永远不会咯血的肺叶。
“晚安,妈妈。”她将新酿的玫瑰蜜洒向虚空,“今晚的月亮是茉莉味的。”
“所以,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姐姐缝好?”黄衣小丑女不满的接下了每一滴玫瑰蜜,“先说好,我的等待可是有限度的!”
“明…天…”
“…”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