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拥挤的兽皮交易区时,某种温热液体突然滴在河洛后颈。
她抬头看见酒馆二楼悬着的风干兽首正在渗血,獠牙间卡着的断剑随着琴声微微震颤。
“那是剑齿豹的头骨?”洛水舔着不知从哪顺来的蜂蜜棒,鼻尖几乎蹭到河洛耳垂,“看牙齿缝里的青苔,至少挂了二十年...”
“给我买…”
话音未落,整颗兽首突然坠落。
河洛拽着洛水滚进路边干草堆的瞬间,沉重的头骨将市街中的石板路都砸出了轻微的蛛网裂痕。
酒馆二楼传来老板娘中气十足的怒吼:"哪个天杀的动了我战利品?"
兽人还真是民风彪悍…这一下子要是砸到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只怕是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所幸,无人受伤,因为这里已经是修行者的聚居地了。
洛水从草堆里探出头,发间粘着麦秆正要说话,却突然被河洛捂住嘴。
阴影中,她们看见兽首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黏稠黑雾,那雾气扭曲着凝成带鳞片的爪子,悄悄勾走了路过一名修士的储物袋。
“是影魔!”
”等等...你看雾气流动的方向。”洛水难得露出正经神色,“这些影魔在搬运东西去教堂的方向。”
教堂钟声恰在此刻敲响,惊起满城白鸽。
当第七声钟鸣消散时,所有坠落的黑雾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中央广场地底汇聚而去。
“看来逛个集市也不得安生,也不知道拉克希米城的教会到底药剂吧干啥。”
河洛拍掉裙摆上的草屑,把洛水拽出干草堆,“某人要的蓝磷石短剑,或许能用劳务抵债?”
"诶?!不是说长大了就给我买吗?"
“洛水姐姐,需要我提醒你的真实年龄吗?”
阳光不知何时重新漫上街道,将追逐黑雾的姐妹身影吞没。
而在她们身后,铁匠铺的淬火池里,那柄未完成的短剑正在蓝磷石的光芒中,映出某个巨大生物掠过天空的阴影。
。。。。。。
晨曦拽着潮汐的袖子挤进集市时,满街灯笼正次第亮起。
显然,河洛睡了许久,出来得极晚,夜色已如浸透墨汁的绸缎,沉沉地覆盖了整片草原。最后一缕天光在西边山峦的齿缝间挣扎了片刻,终究被深紫色的夜吞噬殆尽。
拉克希米城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里苏醒,千家万户的灯火次第点燃,像散落大地的星子,又似坠入凡间的星河碎片,将夯土城墙与高耸的尖顶勾勒出温暖而喧嚣的剪影。
中央广场巨大的日晷指针早已没入阴影,宣告着白日的彻底退场。晨曦踮着脚,在涌动的人潮边缘转了好几圈,金发在晚风里扬起又落下,像不安分的流苏。她那双盛着八轮月亮的金瞳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身影,最终泄气地鼓了鼓腮帮子,嘀咕道:“小河洛这个大懒虫,还有洛水那个没谱的……说好一起逛夜市,太阳落山了影子都没见着!”然而,那点小小的不满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立刻被更明亮的光彩取代。她猛地转身,一把拽住旁边静立如水的潮汐的宽大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那水蓝色的柔软布料扯变形。
“不管她们啦,姐姐!”晨曦的声音雀跃得如同刚出笼的百灵鸟,带着不容置疑的欢快,“我们自己玩去!你看,灯都亮起来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语,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噗!
一声轻响,如同魔法开启的序曲。离她们最近的一个摊位上,悬挂在橡木支架顶端的南瓜形灯笼率先亮起。那并非寻常烛火,而是摊主——一位须发皆白、戴着厚厚眼镜的侏儒工匠——用精巧的炼金扳手轻轻一敲灯笼底部镶嵌的萤石核心。柔和的橘黄色光芒瞬间充盈整个南瓜,镂空的鬼脸上映出温暖狡黠的笑意。光芒流淌出来,照亮了摊位上摆放的、会自己咯咯笑的机械玩偶。
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涟漪推动,光芒次第绽放,点亮了整条长街。
嗡——
一串悬挂在精灵药剂师藤蔓缠绕的摊位顶上的琉璃瓶灯亮了起来。细长的瓶身里,封印着微缩的闪电云团,此刻被激活,细密的蓝紫色电蛇在瓶中蜿蜒流窜,发出低沉的嗡鸣,将摊位上那些装着诡异荧光液体的水晶瓶映照得光怪陆离。药剂师本人,一位耳朵尖长、神情淡漠的森精灵,只是抬了抬眼皮,指尖萦绕的翠绿魔力丝线一闪,便调整了瓶灯的亮度,让它不至于惊扰到旁边摊位。
哗啦…叮铃铃…
隔壁,一个裹着彩色头巾的吉普赛女人面前,十几盏用彩色鸟羽和细碎贝壳串成的风铃灯齐齐摇曳生姿。女人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翻飞,无形的风之精灵听从召唤,温柔地拂过每一盏灯。灯内的微型风车开始旋转,带动悬挂其下的细碎水晶和骨片,发出清脆悦耳、如同山泉流淌般的撞击声。灯光透过斑斓的羽毛和剔透的贝壳,在地上投射出流动变幻的光斑,吸引了一群追逐光影的地精孩童。
呼啦!
更远处,一个身材魁梧、赤裸着上身、绘满火焰图腾的兽人铁匠猛地一拉风箱!他面前那座巨大的熔炉轰然咆哮,炉膛内炽白的烈焰冲天而起,瞬间点亮了悬挂在熔炉上方、由粗糙黑铁打造的巨大牛头骨灯!牛眼的位置镶嵌着两块炽热的火系魔晶,此刻被熔炉的高温激发,射出两道笔直而灼目的红光,如同愤怒公牛的双瞳,扫视着喧闹的街道,将铁匠铺前飞舞的火星和未成型的兵器胚子映照得一片通红。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和金属的气息。
啵…啵…啵…
轻盈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音响起。一个售卖水生魔法生物的摊位上,数十个悬浮的透明水球亮了起来。每个水球里都游弋着一条或数条形态各异的发光小鱼,或是拖着长长光尾的微型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