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的灰眸瞬间冷冽如极地寒冰,指尖微动,一柄由纯粹寒冰凝结、边缘锋锐如刀的冰刃无声无息地在她指间成型,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这样好听多啦!”晨曦已经笑嘻嘻地抢先出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张画着滑稽鬼脸的符纸“啪”地一声被她精准地拍在了那面最大的铜镜中央!
镜妖探出的手猛地僵住,谄媚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咿咿呀呀、拿腔拿调的戏腔,凄凄切切地唱起了《月下逢》的调子:“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噗!”晨曦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逗得哈哈大笑,拽着潮汐的袖子就往前跑,“快走快走!让它自己唱会儿!”留下身后那面铜镜兀自在摊位上“凄凄惨惨戚戚”地唱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喧闹声、香气、光影扑面而来。路过一个生意火爆的烤肉摊时,巨大的铁板上油星飞溅,滋滋作响。一块肥厚的兽肉被摊主豪迈地翻面,滚烫的热油猛地爆开,几滴油珠直直朝着晨曦精致的小脸飞溅而来!
“小心。”潮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动作却快如闪电。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翻手向前虚虚一按。一道薄得近乎无形、却又坚韧无比的水幕瞬间出现在晨曦面前,精准地将那几滴滚烫的油珠拦截下来。油珠撞在水幕上,没有溅开,反而被一股柔和的水系魔力包裹、冷却,瞬间凝固成了几颗圆润剔透、内部还封存着一滴金黄油脂的琥珀色珠子。
“呀!真好看!”晨曦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她笑嘻嘻地伸手,小心翼翼地从水幕上摘下那几颗还带着烤肉余温的“油琥珀”,指尖金芒一闪,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细细的金链子,麻利地将它们串成了一条别致的项链,喜滋滋地挂在了自己脖子上,金链与油珠在灯火下交相辉映。
她们走过的地方,仿佛被施了魔法。糖画摊子旁,一个龙形糖画刚被老艺人吹好放在架子上晾凉,晨曦路过时调皮地朝它吹了口气,那糖画龙竟像活过来似的,抖了抖翅膀,追着晨曦项链上残留的水汽(潮汐水幕的气息)啄食起来,引得摊主和围观的小孩一阵惊呼。旁边一个卖花的小地精童子,手里提着的萤火虫灯笼原本只是安静发光,此刻里面的萤火虫却像打了鸡血,开始疯狂地上下飞舞,带动着整个灯笼有节奏地左右摇摆,跳起了踢踏舞般的步伐。光影在她们身后雀跃地晃动、扭曲、重组,整条街的灯火仿佛都因这对姐妹的存在而更加欢腾跳跃。
当晨曦举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蓬松如云朵、内部还闪烁着点点星芒的发光棉花糖,笑嘻嘻地凑到潮汐嘴边,作势要喂她时,后者那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
“再闹我就把你塞进洛水的果冻里当夹心!”潮汐忍无可忍地捏住晨曦的后颈,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被逼到角落的羞恼。仙灵当然不会饿,也不会撑,但今晚跟着晨曦,她实在被塞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从火山果到发光棉花糖,她害怕下一秒晨曦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害得她不小心咬到舌头——虽然仙灵咬到舌头也不会怎样,但感觉总归是丢脸的。
然而,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晨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金光。她手中那蓬松巨大的发光棉花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猛地膨胀开来!不是缓慢的蓬松,而是爆炸性的增长!柔软的糖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瞬间膨胀成一片巨大无比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粉白色云雾,速度快得连潮汐都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将她和晨曦两个人彻底包裹了进去!
“唔!”潮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视野便被一片甜腻的粉白和闪烁的星光完全占据。棉花糖丝粘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带着浓郁的甜香。在这片突然降临的、隔绝了外界喧嚣的甜雾中,清晰地传来晨曦那计谋得逞的、得意洋洋的笑声:
“这次可是姐姐先动口的哦!不许耍赖!”
甜腻的雾气隔绝了夜市鼎沸的人声与炫目的光彩,只留下棉花糖特有的、近乎令人窒息的香甜气息和内部闪烁的点点星芒。潮汐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柔软的、粉白色的陷阱里。她甚至能感觉到几缕顽皮的糖丝试图钻进她的鼻孔。
“胡闹!”潮汐的声音透过厚厚的糖絮传来,带着被甜味浸染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她指尖微动,一道细微却极其锋锐的寒气无声地弥漫开来。没有剧烈的冰冻爆炸,那些粘稠缠绕的棉花糖丝仿佛遇到了天敌,瞬间变得干爽酥脆,然后如同被阳光晒透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寸寸碎裂、剥落、消散在空气中。
粉白的云雾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潮汐重新出现在灯火阑珊的街市上,水蓝色的长裙依旧纤尘不染,只是发梢和肩头还沾着几片未来得及完全消散的、亮晶晶的糖屑,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给她清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烟火气的狼狈。她抬手,有些嫌弃地掸了掸肩膀。
而晨曦则站在她对面,正努力憋着笑,金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脸颊因为忍笑而微微泛红,嘴角还残留着一点偷吃棉花糖的证据。她像只做了坏事却笃定主人不会真的责罚的猫,带着点小得意和小狡猾。
潮汐看着她这副模样,那点被偷袭的羞恼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她伸出手,不是敲头,而是用指尖,带着些许力道,轻轻弹了一下晨曦光洁的额头。“下次再这样,就让你在糖罐里睡一晚。”语气是威胁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