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知道啦知道啦！”晨曦捂着额头，笑得见牙不见眼，顺势挽住了潮汐的胳膊，将脑袋亲昵地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发间的金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振翅。
夜市的高潮渐渐过去，喧嚣的声浪如同退却的潮水，慢慢平息下来。一盏盏灯笼的光芒也显得柔和了许多。姐妹俩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一座古老钟楼飞翘的檐角。她们并肩坐在冰冷的琉璃瓦上，脚下是依旧流淌着光河但已不那么拥挤的街巷，头顶是帝国西境特有的、八轮大小不一的月亮在薄纱般的云絮间穿梭，洒下清冷的银辉。
晨曦晃悠着双腿，从一个小小的、绣着云纹的锦囊里摸出最后一块精致小巧的桂花糕。糕体雪白，点缀着金黄的桂花，散发着清雅的甜香。她小心地将糕点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递给潮汐。
“喏，姐姐，最后一块了哦。”
潮汐接过，指尖传来的微凉和熟悉的甜香让她紧绷了一晚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小口地吃着，动作优雅。晨曦则像只小松鼠，珍惜地小口啃着自己那一半，目光投向远方灯火渐疏的城池轮廓，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
吃着吃着，晨曦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潮汐的手腕。不知何时，那条由火山熔岩藤果实串成的、流转着熔岩磷光的手链，已经悄然系在了潮汐纤细的腕间。红果的光芒映着水蓝色的衣袖，形成一种奇异的、冰与火交融的美感。大概是刚才在棉花糖的混乱里，晨曦顺手给她戴上的？潮汐自己都没察觉。而晨曦发间那只由火星凝聚的金色蝴蝶，此刻也收敛了光芒，安静地栖息在潮汐的肩头，微微颤动着翅膀，如同一个小小的、温暖的徽章。
八轮明月渐渐沉入更厚的云层，只在天边留下朦胧的光晕。晚风带着夜市残留的烟火气和远处草原的清冷拂过飞檐，吹动两人的发丝。喧嚣彻底隐去，属于她们的、仿佛能持续到世界尽头的晨光，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鲜活而真实。
月光突然变得稠密如浆。
太阴星从云隙投下丁香色的光束，将她们笼罩在虚幻的晨昏线里。
潮汐腕间消失的手链正在重塑形态，焰心果的灰烬凝成两枚红宝石耳坠，悄然攀上晨曦的耳垂。
当第八轮苍月沉入龙脊山背，第一缕不属于夜色的金线刺破东天鳞云，将她们的发丝染成流蜜的琥珀色。
檐下传来伙计拆卸摊位的钝响，陈年橡木柜台吱呀呻吟着吐出隔夜浊气。
潮汐指尖凝出冰刃，将晨光裁成披风裹住昏昏欲睡的妹妹。
那些穿过她们身躯的月光正在重绘城市轮廓，将夜市残留的欲望与誓言烘焙成新日的养料。
在最后一块桂花糕的余香彻底消散前，晨曦腕间的禁步突然奏响安眠曲。
这是潮汐在深渊海沟刻录的潮声，此刻混着夜市残梦与月辉余韵，将檐角方寸之地幻化成永恒的时光琥珀。
当一只夜荧掠过她们头顶时，所有关于夜的记忆都蜷缩进潮汐袖中的暗袋，等待着下一个暮色降临时的苏醒。
夜路上，晨曦搂着潮汐，在一处巷口停下。
“怎么不走了？”潮汐问道。
“姐姐…我想去看个风景...”晨曦抬头望着天上一道巨龙的身影，眼眸里满是憧憬。
“那就走啊。”
潮汐抬起手臂，将晨曦抱起。
“那个...姐姐你先放开。”
“什么？”
晨曦眨眨眼道：“我要下去。”
晨曦在潮汐怀里不安分地扭了扭，像一尾被网住的金鳞鱼，鼻尖蹭着潮汐颈窝处微凉的蓝绸布料，闷闷的声音带着水汽般潮湿的甜腻：“姐姐…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潮汐环抱的双臂微微一僵，那足以勒断巨蟒脊骨的力道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她稍稍后撤半步，低头审视着怀中的妹妹。夜市斑斓的灯火在她深邃的灰眸中投下跳跃的光斑，却化不开那层惯有的、沉静如渊的底色。她修长的手指并未完全松开，依旧松松地搭在晨曦纤细的后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只是此刻，这掌控带上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喘不过气？”潮汐的声音清泠如碎冰相击，尾音微微上扬，在喧嚣的市井背景音里清晰地切入晨曦的耳膜。她好看的眉峰挑起，形成一个极其细微却充满审视意味的弧度，“你平日不是最爱赖在我怀里，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赶都赶不走么？今日倒学会‘喘不过气’了？”那语气里混杂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习惯性依赖突然中断所带来的微妙不悦。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缠绕着晨曦，仿佛要穿透那层金灿灿的、此刻显得有些心虚的表象，直抵妹妹灵魂深处那点小小的不安分。
夜市的人流依旧汹涌，裹挟着烧烤油脂的焦香、香料铺子浓烈到呛鼻的混合气息、糖画熬煮麦芽糖的甜腻，以及无数种族混杂的体味，汇成一股庞大而浑浊的暖流，不断冲刷着巷口这对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仙灵姐妹。一盏绘制着劣质鲛人图案的走马灯恰好被风吹过，旋转的光影在潮汐蓝如深海的长发和晨曦流金般闪耀的裙裾上快速掠过，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巷子深处，劣质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映出墙角湿漉漉的青苔和几片被踩烂的菜叶。
晨曦感觉那道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自己脸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真的被刚才那个拥抱勒疼了，小巧精致的鼻翼翕动了两下，努力吸进更多带着复杂气味的空气，用以证明自己“窒息”的真实性。她纤长的金棕色睫毛蝶翼般快速扇动，试图掩盖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嘟起的唇瓣饱满红润，像沾了晨露的玫瑰花瓣，此刻正委屈地微微下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