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判?”河洛挑眉,她印象中的帝国公主是如同高悬于天的日月,其威能其功绩,早已是佚界公认的传奇,怎么还会有人误判?
“正是误判。”白昼颖肯定道,“渥金城主,以及当时许多像她一样、凭借自身强横实力割据一方的古老存在,在帝国公主崛起之初,都抱有一种……近乎可笑的观感。她们认为,帝国公主不过是又一个力量更强大的‘掠夺者’,所谓的‘统一’,无非是换了个名头的新式征服。她们用自己习惯了千万年的丛林法则去揣度帝国公主的宏图,认为其最终目的,无非是搜刮整个佚界的资源,用以堆砌她个人的无上伟力。”
“庸俗。”洛水在一旁嗤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缕发梢,“用她们那点狭隘的心胸,去丈量能劈开佚界、重定乾坤的胸怀,可不是庸俗至极?”
“洛水姐姐说得一针见血。”白昼颖苦笑,“渥金城主便是这‘庸俗’观念的典型。她坚信,帝国公主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崛起,必定是掌握了某种高效掠夺资源、转化力量的秘法。而她渥金,作为拥有拉克希米城下这条罕见富矿的红龙,自然就成了帝国公主眼中亟待收割的‘肥肉’。她恐惧被吞噬,更不甘心将自己视若性命的矿脉拱手让人。”
“所以她就先下手为强?”河洛似乎猜到了后续,眉头皱了起来。这种因为恐惧而进行的过度掠夺,在她看来既愚蠢又残忍。
“没错。”白昼颖点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当年那片被狂热开采蹂躏的土地。“渥金城主断定,与其坐等帝国公主的‘征敛’,不如抢先一步,将矿脉的价值榨取得干干净净,全部转化为她自身的力量。只要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让帝国公主觉得‘啃下来代价太大’,或许就能保住自己的独立地位,甚至……有机会在未来的格局中分一杯羹。”
“痴心妄想!”潮汐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也停止了与晨曦的低语,加入了倾听的行列。作为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变迁的仙灵,她对此更有发言权。“公主大人所求,岂是区区矿藏所能比拟?渥金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更是将她治下的领民推入了火坑。”
白昼颖深以为然:“潮汐大人明鉴。当时的渥金城主,已经被恐惧和贪婪蒙蔽了心智。她颁布了堪称严酷的‘大开采令’,几乎是以燃烧领地生命力的方式,疯狂推进采矿作业。”
她详细描述起那时的场景:
拉克希米城周边,昔日水草丰美的草原被巨大的矿坑撕裂,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数以十万计的领民——包括兽人、人类、精灵、矮人以及其他所有依附于拉克希米城的种族——无论男女老幼,凡有一丝气力者,都被驱赶下矿。矿洞深处,魔法镐头与坚硬矿石碰撞的刺耳声响昼夜不息,伴随着监工皮鞭的呼啸和力竭者的哀嚎,共同奏响了一曲绝望的挽歌。
魔法照明术的光晕在幽深的坑道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沾满煤灰和汗水的麻木面孔。他们像工蚁一样劳作,将一筐筐蕴含着丰富能量的原矿石运上地面。而在地表,巨大的熔炉日夜燃烧,将矿石初步提炼成能量结晶,再由渥金城主亲自吸收。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硫磺、金属和过度疲劳产生的汗臭混合的怪异气味。
“渥金城主本人,则几乎常驻在矿脉能量最核心的区域。”白昼颖的声音低沉下来,“她现出庞大的红龙真身,匍匐在灼热的岩浆河畔,龙吻张开,如同无底洞般吞噬着经由熔炉汇聚而来的精纯能量。她的鳞片因为能量过度充盈而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气息也确实在一天天变得强横。但她看不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的是,因为这种涸泽而渔式的疯狂抽取,矿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枯竭、劣化。”
“表层的富矿最先被吸干,变成了毫无价值的矿渣。然后开采向更深层推进,但深层的矿石结构本就复杂脆弱,失去了表层矿脉的支撑和能量平衡,整个地质结构开始变得极不稳定。”白昼颖用手比划着,“就像一棵被掏空了根系的大树,外表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但内部早已千疮百孔。”
河洛想象着那幅画面:大地之下,原本坚固的岩层因为能量被抽空而变得酥松,巨大的空洞随处可见,支撑矿道的岩柱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塌。而无数生命,就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为了城主一己之私,日夜劳作。
“所以……塌方是必然的。”河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她经历过瘟疫沼泽的生死,更能体会那种在不可抗力面前渺小无助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