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埋骨的男人

作者:能豆 更新时间:2025/4/16 14:29:35 字数:4164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的光景,想起城市黄昏中的惊鸿一瞥。Ace隐约有一种预感: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替他埋骨的那个人,一定是Marco。

Marco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重要的程度不亚于Luffy&Sabot。倘若成为海贼王是他奋斗的终极目标,那Marco就仿佛一只指南针;在他最为迷惘的时候,指引着他走出困境,走出迷惘。

“我死了,我却相信你还在这里,不曾舍得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也没关系,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天国的花园在下落,树叶在落,尘埃在落。Ace也像个落地的雨珠,放松的四肢缓慢化开,陷入永久的沉酣……

其实他错了,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今天可以变成明天,秋天可以变成冬天。可是谁都不可以成为他,更别妄想代替他。

Ace就是Ace,Ace只有一个。

独一无二的Ace,无与伦比的Ace。

利箭般的阳光穿过厚实的云层倾泻而下,望着远方破云而出的太阳,Marco莫名有一种错觉:那是Ace回光返照的灵魂。如果人类的灵魂有颜色,Ace的灵魂,一定跟阳光同样耀眼。

“Ace,是你吗?”虽然肉眼无法看见,越是想要确认它在这里,就越感觉它不在这里;但它确实就在这里。

“哪怕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距离顶上战争过后的一周,Shanks率领着同伴与Marco一起前往斯芬克斯,主动请缨为两个男人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葬礼的当日,天空阴霾,愁云惨雾。乌木棺摆放在如茵碧草之上,棺材里躺着一名容颜俊俏的年轻人,属于他的时间已经被冻结,嘴角却依然凝结着纯真的笑意。他安静地睡着,挺直的鼻梁,轩昂的眉宇,可爱的雀斑,菲薄的嘴唇;侧脸的轮廓刚柔并济,下颌的线条无懈可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男子的腹部一直残留着生前被烧成荒芜的空洞,在Marco看来是不该出现在对方身上的瑕疵。因此在Ace入棺时,他立马用玫瑰花环遮掩住那唯一的不足。

玫瑰的花语:炽热的爱。

是的,他昨夜亲手编织的玫瑰花环,他们的恋情对内不是秘密,对外却守口如瓶。

有人说玫瑰不适合Ace的风格,也不适合用来祭祀,但他是送给自己逝去的恋人,又有何不可?至少寓意很浪漫,不是吗?

整座岛都弥漫着一股无尽的威严,肃穆,庄重,仿佛古代的帝王出征一般。除了红发海贼团,昔日旗下的海贼团也基本到齐,千篇一律的黑色丧服,乌泱泱的人群放眼望去如同一汪黑海。前来送终的人们神情不一,有人悲伤,有人哭泣,有人惋惜,有人惊恐,有人敷衍,抑或木然。

马尔科便是木然神情的经典代表,他呈现出的冷静,让他们感到害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他流不出眼泪,一滴都没有。殊不知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在哀鸿遍野的马林梵多,又或者,在漫无止境的噩梦里?

他心知肚明,以Ace乐天派的性格,多半不想看到他愁眉苦脸的表情,不想他哭着为自己送终。

于是,Marco努力保持着强颜欢笑的姿态,礼貌地送走一波又一波哀悼的客人,全程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不久前还去庙里抽过签,并不是他信佛,而是他们不巧抵达了一处佛门圣岛。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外乎是遵守着入乡随俗的规矩而已。他当时抽到的签文是:河渠傍路有高低,可叹长途日已西,纵有荣华好时节,直须猴犬换金鸡。

如同字面意思,它是一支不吉利的下下签。

庙里的得道高僧用一双看似萎靡实则精湛的老目盯着他,说他一生坎坷,时运不济,曾经有过辉煌,却已经是日薄西山。老师傅又看了看他的掌纹,摇了摇光秃秃的脑袋,说他的生命线很长,感情线却很波折。半生劳苦,半生飘零,一生一世,情殇难复。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Marco对老人高深莫测的话语半信半疑,毕竟他是不死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他不会轻易地死亡;却不代表不会受苦、受难、受折磨。要是人真的有前世来世,他想他上辈子绝对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Ace,男人在心底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对方的名字,声音喑哑无力。

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简单的三个字母,致使他听不见周围的嘈杂声响。当前的Marco,幽深的眼眸中唯有他的恋人,尽管对方紧闭着双眼无动于衷。纤长的睫毛低垂在漠然的脸上,投下了一排密匝的黑影,映衬着皮肤的苍白病恹。

想象Ace听到自己的呼唤,就会扯起嘴角,笑容温暖和煦,就像一抹堇色找下雕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带着雨后清新的芬芳,不会被岁月的长河冲刷褪色的记忆。

那个被政府称为恶魔之子的男孩,那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海贼,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笑容。他无比羡慕,无比向往。

从见到Ace的第一眼起,Marco就明白,自己爱上了对方。

记得有一次,Ace喝醉了酒,Marco任劳任怨架着Ace的胳膊送对方回房。他把不省人事的男孩放到床上,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刻,Ace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他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扭头望向折磨他的罪魁祸首。

显然Ace酒还没醒,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才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孬种,当初加入老爹的海贼团,是因为你……

闻言,Marco的脊背一顿,须臾俯身在Ace的床头,仔细地端详着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男孩,眼神充满着无限的宠溺与温柔:嘿,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多不少的下一秒,Marco以为喝醉了的男孩猛然睁开了双眼,竟没有半分醉酒的姿态。在月色的照耀下,Ace的瞳孔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知道呀,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做酒后吐真言吗?

Ace随着自己的话音落下,似乎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余地,直接撒娇似的搂住他的后颈:不要走,我醉了,需要你的照顾。

他对Ace假装喝醉的事情假装很生气,将对方不老实的双手拆解开来:不,你没醉,你的精神状态比我还好。

男孩的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语气无形中散发着被他抛弃的委屈:我从来没有喝醉过,只有在你的面前才敢敞开肚皮喝,因为有你在,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所以,Marco,不要走嘛,我需要你,我今晚真的醉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再也抑制不住体内呼之欲出的情感,他弯下自己的腰,以指尖描摹着Ace性感的唇线,一路向下停格在对方衬衣的纽扣上:Ace,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我不会把你的醉话当真,但我也不会当作是无忌的童言。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一样喜欢着你。

Ace无谓地笑了笑,笑完后却在黑暗中注视着他,黑暗中的他少了几分阳光下的攻击性。看起来异常英俊,一种近乎邪气的英俊,似笑非笑的模样尤其蛊惑人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叮咛,灵活的拇指果断弹开了对方胸前的纽扣……

虽然白天Ace到处找人炫耀自己的弟弟,但每当夜晚降临,两人独处的时候,就会经常拍着自己的胸脯,老气横秋地安慰着他:Marco,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Marco从身后抱着他的恋人,下巴搭在Ace的肩膀上,对方的身体仿佛一个象牙色的天使摇篮,保护着人间最后的天真脆弱:你这孩子太爱钻牛角尖,眼里揉不得沙子,脾气又倔强,我真担心你哪天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Ace迅速转过身钻进他的怀里,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道:这不是有你吗?你不是我的靠山吗?Marco,你的存在就是我嚣张的底气!

我的存在是你嚣张的底气,可为何你就在我的眼前,我却没能保得住你?

Marco觉得自己不是一位称职的恋人,不仅玩忽职守,还有张一语成谶的乌鸦嘴,活该他孤独终老。

背后是深沉如海的沉寂,由于他的胸前也装饰着一朵玫瑰花,投来的目光总是雪藏别有深意的锋芒。或许机智如红发,能够端倪出他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不死鸟的能力真的很可笑,亦很可悲,只有他一个人死不了,永远陪着他的不是Ace,是孤独。早知如此,他宁愿不吃恶魔果实,做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海贼。

乌木棺的盖子逐渐被合拢,再见,再也不见,再也见不到了吗?

阴影开始数倍扩大,直至将其中熟睡的王子完全掩盖。灵魂荒凉到无力,仍空守着男孩的残骸不肯离去。与此同时他心如明镜: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伴侣。

Marco捂着自己胸膛偏左的位置,一抹无法言喻的空虚感涌上心头。

印象中的微笑泛黄,渐行渐远渐无声。视线模糊,眸色失焦,黯淡一片再无留念,曾经朝夕相处的点滴却犹如蝴蝶效应,由一点扩散一片蜂拥而至,一如飞蛾扑火般决绝。慕然回首,海贼旅途不过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猩红画卷。故事有开头就有结尾,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

算命师傅说得没错,他这个人命长,却逃不过一生一世的情殇难复。

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稚少年到让新世界闻风丧胆的火拳艾斯,敢问白胡子海贼团的谁不是用尸体搭成一座华丽的城池孤堡?

只是,善良的Ace总是不忍心伤害别人,纵使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胸口被刀戳了个窟窿,路线一旦上了发条,便是无休无止的浩劫。

如果,是这般阴阳相隔的结局,他多希望喊停,回到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写意世界。彼时艾斯是鲁莽冲动一根筋的热血少年,除了热血到狗血的程度外一无所有,有他就够了。他的世界可以没有一切,却唯独不能少了艾斯。

三年前那个熟稔的情景,那个战败后垂头丧气的幻影,蹲在甲板的角落沉默不语——多想伸出双臂拥抱他,拥抱那疲惫的身躯;分明恍若昨日,却间隔着一条荆棘铺满的道路。

少年一双充满水色的黑色瞳仁,干净纯粹没有丝毫杂质。

你我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岩浆的高温腐蚀了你的内脏,呐喊震耳欲聋,耳鸣轰然。我看着你挡在草帽小子的身前,口吐一片芬芳嫣红,心满意足地向前仰去。兄弟情深,你躺在路飞的怀里露出坦然的笑意,随后跪倒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眼睛陡然瞪大,眼角不堪负重崩裂,渗出殷弘的血丝,划过了历经岁月磨砺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别人流泪,他流泪亦流血。

如果时光倒退,他多希望最后的最后,Ace是躺在自己的怀抱里……

一个又一个“如果”,敦促他陷在自己的“如果”里无法自拔。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就越想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他忘了,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因果。

金属凿穿厚重的模板,连续不断的笑声槌击在他的心间,夹杂着抽离血液的强大气压。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浑浊,世界无论少了谁,依旧会照常转动。

人死不能复生,无可厚非的悲哀定律,可他该如何节哀?

当药已经治不了他的心魔,当相思已入骨髓……

本以为铁定能到手的东西却失去了,才会最舍不得,这是所有人类的心理。

暗黑色的天空,红色的玫瑰花瓣融合雨丝漫天飞舞。电闪雷鸣之际,接着世界旋转的眩晕感,无数个细小的碎片侵袭他的脑海。

玫瑰的颜色,像极了新鲜的血液,像极了他滴血的心脏。周围的湿冷空气像灵蛇缠绕他的肌肤,没有Ace的世界,只剩砭骨的寒意。

即使是焚烧一切的火,也终究会像一捧细沙,越是想将你攥紧在手心,越是留不住细沙般流逝的存在。

Ace,我又想你了,我会将对你的思念尘封于内心。然而,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永远为你守墓,永远陪着你,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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