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计时,还有二十天。
班级贴出了联考安排表,时间轴从周五上午八点拉到下午五点,科目写得密密麻麻,像是要把人一整天的神经全挤干净。走廊的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大家窃窃私语、低声评论模拟排名的变化,一些人眼底燃着火焰,一些人却悄悄把视线藏了起来。
我的名字在排名榜单上浮动了一位,从班级第四变成了第五。只有一名的差距,却让我心里突然失去了底。
“你这次是发挥失常吧?”王琳拿着卷子翻到我座位边,“你历史答题卡是不是填错了?最后两道选择题你一共扣了十八分。”
“没注意。”我翻阅那张纸,看到自己匆忙写下的圈选,像是另一个人在焦躁中随手画出来的。
“别往心里去。”她拍拍我肩膀,“你状态本来就绷太紧了,不如趁明天联考找回来。”
我没回应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试卷塞回书堆最下面。那张答题卡上的潦草笔迹,像是我这几天不断重复的心绪:混乱、急迫、慌张地想抓住什么,又无从发力。
晚自习时,教室的灯因为电压不稳忽闪了一下,大家几乎同时抬头。沈砚正低着头看一本英文小说,那是我们还没讲过的原版教材。他的侧脸安静、干净,与外面的晚风、吵杂、未来的焦虑完全无关。
我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频繁注意他的。也许是从那天他陪我走回宿舍那句“早点回去”开始,也可能更早,是他替我递来试卷、轻声说“你写得对”的那一刻。
那种温柔,是不刻意的,却也藏不住。
我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继续刷题,把那张未完成的理综卷重新做了一遍。可即便如此,我还是错了一道压轴的物理题。眼看时间快九点半,老师宣布晚自习结束时,我甚至连纠错都来不及,只能把整张卷子折好,胡乱塞进书包。
沈砚在我身后经过时,脚步微顿。他像是犹豫了两秒,然后低声说:“如果那道题你明天还不会,考前我可以再给你讲一遍。”
我一愣,抬头,他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咬了咬唇,低声道:“谢谢。”
那一晚,我又失眠了。
不是因为那道题,而是因为沈砚的那句话。我翻来覆去地想,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是不是只是顺手帮忙,并不带有任何特别的意味?但不知怎么,我总觉得那句“我可以再讲一遍”像是某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默契。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已经悄悄往他那里靠近,只知道每次看到他,我的世界像被调低了分贝,除了他,其余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
联考当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和王琳一起走进校园。
她打着哈欠,把耳机塞进耳朵,问我:“你昨晚又没睡好?”
我点头,“三个小时不到。”
“别紧张,考就考了,不行咱们就裸分搏一搏。”
她说得轻松,可我知道她心里也没有底。
八点整,铃声响起,全班人带着准考证鱼贯而入。我坐在靠窗的第三排,手心一直冒汗。数学是第一门,一向是我最强的科目,可今天却出奇地不稳定。
前十道选择我写得很快,几乎没有停顿。但当看到填空题第十四题时,我的大脑突然卡壳。那是一道三角函数的几何变换题,明明我昨晚刚复习过同类型,但那一刻,所有公式像被抽空了记忆,我盯着题目整整三分钟,一笔未动。
教室里只有翻卷的声音和沙沙的写字声,我听得见自己每一次心跳。
就在这时,我感到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我没回头,但莫名被那一声咳唤回了思路。那是沈砚的声音。
我重新拿起笔,把草图画在空白纸角,脑海里突然闪过他上周在草稿纸上讲过的一道题——同样是tanθ求导转换,解题顺序被他简化得干净利落。
我照着他的方式试着代入,题目果然顺下来。
我没有回头,但手心终于渐渐凉下来。那一刻我意识到,他在我身后,也在我心里。
整场考试结束后,我大脑像放空了一样。走出考场时,我的眼神不自觉在人群里寻找沈砚的身影。
“这场太难了。”王琳在我身旁抱怨,“尤其是第二大题,明明不该出现那个考点的。”
我点点头,“我也卡了一道。”
“不过我看沈砚好像写完超快,提前二十分钟交卷了。”她说着,斜眼瞄了我一眼,“他厉害是真的厉害……不过你刚才老往后看,是不是在看他?”
我心口一紧,摇头:“没有。”
“你有。”
我没再反驳,只是加快了脚步。
—
那天晚上我没有写日记,只在课本空白页上写了一句话——
“你在我身后,我写得比任何一次都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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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后的第三天,成绩贴在公告栏上。我以总分第二名的成绩回到了重点名单,王琳成功守住原位,而沈砚——他从原本的前十冲上了年级第一。
“他简直像开挂。”王琳感叹。
我看着榜单上“沈砚”两个字,突然有点想知道,他在交卷前那一刻,是不是也曾看了我一眼。
可我不敢问。
只知道,心里的某个角落,因为他那声咳嗽和一道题,变得温柔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