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巨响还未完全平息，弥漫的烟尘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赛琳娜用尽最后一点爆发力，半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菲妮娅，踉踉跄跄地从墙壁那狰狞的破洞中冲了出来，跌入安全屋外那条僻静且堆满杂物的后巷。
冰冷的夜风一吹，让她因为“源”过度消耗而滚烫发晕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不敢停留，立刻搀扶着菲妮娅，跌跌撞撞地向巷子更深的阴影处躲去，背脊紧紧贴住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警惕地注视着身后那个刚刚逃离的“牢笼”。
暂时……没有追兵出来。
“咳……咳咳……”怀里的菲妮娅发出一阵痛苦的咳嗽，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放……放我下来，赛琳娜……”她的声音虚弱，带着明显的痛楚。
“别动！你的伤……”赛琳娜低头，借着远处透过小巷的微弱灯火，才看清菲妮娅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那身浅蓝色的居家服已经被染上了一大片深色的血迹，显然是刚才那名突击手的短剑造成的创伤。
伤口深可见骨，同时萦绕着某种不详的暗影能量。
她小心翼翼地将菲妮娅靠墙放下，想为她检查一下伤势。
“不……先别管伤口……”菲妮娅却猛地抓住了赛琳娜的手，她的另一只手正按在自己右肩靠近颈部的位置，脸上是比受伤时更加绝望和恐惧的神情，“是……是标记！我感觉到了！那个干扰者……她给我施加了标记！”
赛琳娜心中一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只见菲妮娅右肩的衣服布料下，隐约透出一个硬币大小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灰色符文印记！那印记仿佛活物般，正在缓慢地转动！
菲妮娅试图用还能动弹的右手凝聚一丝火苗去灼烧它，但那灰色的印记只是闪烁了一下，便将她的魔力吸收得无影无踪。
“没用……驱散不了……它在持续……定位我的位置！”
追踪标记！定位信标！
赛琳娜她回忆着那精准得可怕的远程打击，守在外围的敌人，能随时随地锁定菲妮娅的位置，发动致命攻击！
而那个阴影中的突击者，也可能也能循着这个标记追踪而来！
只要菲妮娅还在，她们就永远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
“赛琳娜……听我说……”菲妮娅抓紧了赛琳娜的手，指尖冰冷，声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决绝，“我们必须分开走！现在！立刻！”
“分开？”赛琳娜皱眉，“你这个样子——”
“我身上有标记！”菲妮娅几乎是吼了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我们就都是活靶子！那个……“苍炎”随时可以杀了我们！追踪我的人也一定会来！我……我至少能引开她们！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快走！”
“苍炎”……菲妮娅知道那是谁吗？
“备用安全屋B！褐铁巷13号！‘锈蚀齿轮’酒馆地下！口令是‘知识即力量’！快去那里！那里应该安全！快走！别管我！”
她用力想推开赛琳娜，眼神里充满了赴死般的决绝。
赛琳娜看着她。
看着这个前一天还在因为无法稳定控火而自怨自艾、写下绝望话语的女孩。
看着这个在面对恐怖魔兽时会吓得发抖、却在关键时刻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女孩。
看着这个此刻身受重伤、被敌人标记、却还想着牺牲自己让她逃跑的女孩。
理性在告诉她，菲妮娅说得对。
分开走，抛下这个重伤且被标记的累赘，是她生存率最高的选择。
这是最“正确”的、最符合她一直以来“生存优先”原则的决定。
但是……
她看着菲妮娅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决绝背后隐藏的巨大恐惧和不甘，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手……
她想起了菲妮娅在安全屋里，因为笔记内容而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的样子；
想起了她成功凝聚出那簇稳定小火苗时，激动得像个孩子般的笑容；
想起了刚才在客厅里，她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了自己身前，试图用那并不成熟的魔法保护自己……
她们是一起从那个看似舒适实则步步惊心的安全屋里冲出来的。
自己甚至刚刚才从她的突破中，获得了那份堪称“坐享其成”的巨大力量……现在，就要因为她受伤了、被标记了，就要为了那冷冰冰的“生存率”，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面对那些冰冷的闯入者和致命的“苍炎”吗？
让她独自承受自己本该面对的恶意和追杀？
不……
一个无比坚定的声音在赛琳娜心底响起，压倒了所有的理性计算和利弊权衡。
我做不到。
她不知道这份坚持源于何处。
是愧疚？是同情？是这几天被迫“教学”中产生的奇怪连接感？
还是仅仅因为……她厌恶极了前世那个为了生存可以变得麻木不仁的自己？
她不想在这个世界，重蹈覆辙。
“不，”赛琳娜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她反手握紧了菲妮娅冰冷的手指，打断了她还在继续的催促。
她重新将菲妮娅虚弱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我不会丢下你！”
“可是……标记……”菲妮娅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泪眼朦胧。
“标记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清除。就算清除不了，也一起面对。”赛琳娜的眼神异常坚定，“安全屋B现在绝对不能去，这边这么被轻易地突破，那里可能就是敌人预设好的陷阱。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处理你的伤。”
她环顾了一下这条黑暗肮脏的小巷，又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圣城那被点点灯火和几处不祥火光映照的夜空，心中快速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别想着自己去当诱饵，那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们一起逃出来的，要走，就一起走。”
菲妮娅看着赛琳娜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显得明亮，甚至可以说锐利得惊人的灰色眼眸。
感受着从她手臂传来并不算强大但异常稳固的支撑力，到了嘴边的反驳，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恐惧和绝望。
就在这时，巷口的方向传来了几声短促的金属碰撞声，还有某种能量急速接近时特有的的破空声！
“追来了！快走！”
“我们……我们去哪里？”
赛琳娜没有立刻回答，她搀扶着菲妮娅，快速辨认了一下方向——那是与褐铁巷完全相反的、通往圣城更古老、更核心区域的方向。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又决绝的光芒。
“回中央大图书馆！”
夜色浓重，如同巨大的幕布，迅速将两个相互扶持、前路未卜的少女身影，彻底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