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尔克斯的陨落,那些在岗位上战战兢兢工作的技术员在看到莲华等人走过来时,毫不犹豫地自杀:他们瘦骨嶙峋的双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拧断了自己的脖子,甚至是直接用指甲抓挠一般抓破自己的喉咙和气管——虽然这个过程血腥且痛苦,但在他们那充斥恐惧的眼神中,被莲华等人救下似乎是一件比被马尔克斯继续奴役更加令人恐惧的事情。
这种违背生物本能的行为源自于重建议会植入的模因:在战前,议会为了防止自己的人力资源被对手利用或者保守秘密而给他们眼中的贱民植入模因——这种模因会让这些人在完成工作或者被敌方捕获的情况下,毫无犹豫地选择自杀,即使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伤害自己的东西,这些被植入模因的人甚至可以自己停止呼吸来停止自己的生命。
莲华没有能力也没有可能阻止这些技术人员的自杀,突破这种自我销毁模因的方式只有输入对应的逆模因或者自身有着强大的意志——但很显然,这些自幼就是为被奴役和压迫而生的技术奴工,既无人愿意给予他们救赎,也不可能允许强大的意志。
推开挡在操控台前的尸体,莲华看着机械根组成的操作台:流畅的数据流畅,为了方便操纵者的适应化界面,即时的感官互联以及联觉装置来帮助那些操作者都可能不理解的符号和概念,虽然是女皇木只是机娘生产的母体,但其蕴含的系统程序和隐藏在枝干中的微观机械结构却是连伊甸行舟目前搭载的系统都望尘莫及。
二者之间的差距就像将蒸汽差分机和电子计算机放在一起比较一样。
“真想要啊。“莲华看着这魔法一般的操作台界面,开始和众人检索这些技术奴工生前执行的任务:很快,一个被隐藏在后台的下载程序被莲华发现——上面的进程停留在99%,仅差最后一点就要完成。
“权限……侵蚀进程?“看着进程上显示的信息,苍音告诉莲华这个程序似乎正在篡夺女皇木拥有的指令权限。
“女皇木本身可以给机娘下达命令?“
“毕竟女皇木是机娘的生产中心,也是树图网络在现实世界的具象化表现,她和机娘的关系本来就类似于蚁后和兵蚁,在没有更上级的权限接入前,女皇木默认有着对下属机娘的最高指挥权。“苍音点着屏幕上的侵蚀进程,接着说到。
“他们正在从女皇木这里盗取指挥权限。“
盗取权限。
看着屏幕上停滞的进程,莲华开始思考:用脚趾头想,都明白那台恶名无人机与哈斯塔商会,也就是重建议会之间的关系,但现在同样属于重建议会麾下的燃素牧师出现在永冬战场上为某位大人获取控制一整只潜在机娘大军的权限,这会是巧合吗?
但问题是,在这之前,恶名无人机普洛托斯嵌合体就已经出动了规模庞大的杂鱼姬部队,那为什么这个在很久前就开始布局的女皇木中的机娘,直到现在才来获取她的权限?
正当莲华思索这背后的关联时,突然悠米和波特拉莉的呼唤,从不远处响起:“喂!猊下!日奈和星野发现一些东西!“
跟着两位机娘的声音,莲华来到了日奈和星野发现的那个东西面前:这个形似平板碎片的东西深深潜入了一根粗大的机械根中——如果这个东西是落在地上,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某种被毁灭性打击的平板残骸,但如今这个残骸边缘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被机械根缠住,并与之进行着某种信息交换。
“这是……箱庭之匣!怎么会!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苍音突然的惊呼吓了莲华一跳,而日奈和星野则既严肃又乖巧地站在两侧,像是护卫某种古代遗物的守卫。
“这是‘她’的东西!在战争时就被毁掉了!“听着苍音激动的语气,莲华急忙稳住她,别让自己这个师傅因为冲动而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
“抱歉,我失态了。“在莲华在意识中抱住她的腰好一会儿后,苍音才终于冷静下来了:在其它人眼中,莲华只是看着这个碎片发了好一会儿楞。
“这是箱庭之匣,是月皇号主人的物件,也是她和一些已经失落的古代存在达成契约的东西。“苍音看着被机械根包裹住的碎片说到,神色中依旧带着一种不舍和依恋。
“虽然本体是战前最新的晶板科技,但它的内容物却是非常古老强大的,她告诉我在这个小小的晶板联通着一个与外界相隔的箱庭世界,而在这个由她照料的小小世界中……蕴藏着那些早已失去姓名和形象的‘神秘’。”
‘神秘’?莲华刚想询问这个词,苍音就立刻接着讲解起来:“所谓的神秘就是那些流传于人类传说和信仰中的力量化身,可能就是那些洪荒时代残留灵气结合人类信仰赋予形象和行为模式的东西,可以很强,也可以很弱,依托凡人存在但又注定消亡的玩意儿,而箱庭之匣……就是仅有几种保存这些‘神秘’的东西,而这些‘神秘’为了能好好待在里面,也为‘她’提供来自它们那强大的力量。”
说着这个残骸的由来,苍音眼神逐渐变得落寞,叹息着说到:“我只是没想到可以在这里看到它,它本来已经在战场上为了‘她’而破碎了。”
但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莲华看着箱庭之匣上流动的信息和灵气——这种寄宿着远古力量的存在即使破碎,也依旧违背常识地散发出残余的威能,而那只有四分之一的屏幕上还时不时亮起,似乎还可以运作的样子。
恐怕日奈、星野和自己头上出现的光环也是来源于此:重建议会正借助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塑造一种新的机娘。
这么想着,莲华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东西留在这里: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动让莲华伸出手握住箱庭之匣的残骸——那些缠绕的机械根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自动松开,而嵌入机械根中的残骸也漂浮在半空中,缓缓落入莲华的掌心。
看着手中微微发热的残骸,莲华像是知道怎么做一样,掏出了自己的晶板与残骸接触:四分之一的箱庭之匣化作液体渗入莲华手中的紫色晶板中,并为其镀上了白色的外壳。
莲华顿时感受到一股来自过去不同时空、不同语言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响起:庞大的讯息让她大脑感到一丝刺痛,但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理解了这系回响的声音,并亲口吟诵出了那不同语言所吟诵的同一句话。
“以尔等期盼的道途为誓,纵使天崩地裂、任凭轮回永劫,必使诸贤,见证吾等成就不可达成之业!“
随着莲华铿锵有力的话语念出,她手中的晶板——新的箱庭之匣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不可计数的光环从中爆射而出,紧接着再次汇入晶板中。
看着眼前的场景,在场众人都惊掉了下巴:昆仑想要拿起武器干涉,却被茶色拦住。
波特拉莉正想上前,却看到悠米惊讶地看着自己头顶——而当她的目光投向悠米头顶时,也不由睁大了眼睛:那是一个光环,一个和悠米本身很相配的光环。
箱庭之匣的融入让莲华的手中的晶板从方寸级别升级到了洞玄级,容量从50立方米提高到了500立方米,甚至连性能都得到了强化,还添加了一些原先在残骸上的功能,连同女皇木被侵蚀的权限也被移植到了晶板上——莲华在苍音震惊的目光中看着手中的晶板,一阵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感觉无比熟悉,无论是箱庭之匣还是自己莫名奇妙念出的话都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上辈子用过这些一样。
“这……“看着苍音一脸惊讶的表情,莲华刚想解释,却被苍音打断。
“看来是箱庭之匣的残骸感受到最近的可契约对象,里面的神秘为了延续契约主动和你链接了。“苍音拍着莲华的耳垂,笑着说到,好像丝毫不关心刚才的异状。
“不错,你继承的这份力量可以帮助我们未来对抗重建议会。“
听着苍音的话,莲华也不意识到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虽然莲华在喵朵那儿购买了阻断修复剂,但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何给是虚拟体的苍音使用——虽然苍音一直渴求回忆起‘她’的样貌和名字,但在这种异常明显的线索前,却会自动忽略。
到现在,莲华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和这位300年前的‘她‘有什么关系,但苍音却始终无法意识到这点。
“……没事,波特拉莉:你的光环很好看,这只是一次升级;日奈、星野,我没事,别担心。“安抚了一下因为担心而抱上来的几个小机娘,莲华将新箱庭之匣放回怀里,然后就去操作台前和昆仑等人会和。
…………
看到莲华没事,杀戮小队也送了一口气,昆仑则开始分享他们的收获:
“不得不说这次额外任务的收获非常大,“昆仑在控制台上投射出立体地图说到。
“燃素牧师利用女皇木的物理骇入控制了一辆泰坦列车的行经方向来帮助他们来运输这一整个机娘生产间,而他们给泰坦列出预设的目的地,就是我们此行恶名狩猎目标的所在地。”
“利用泰坦列车,我们可以比预计提前3天到达目标位置,但从目前来看,我们的任务难度会比预想更高。”说着,昆仑看向了那一排排高大的矩阵培养舱——这里沉睡着一整只机娘大军,并且这里生产出的每个机娘毫无疑问都有着“光环”这一全新的机体部件,光是从战斗中莲华、日奈、星野表现出的性质来看,这个光环是一种所有人不了解的方式提供一种近乎无敌的霸体防护。
这么一支潜在的强大军团,在目的地等待她们的也必将是一支实力不弱并且带来足以武装这一整支杂鱼姬大军的武备的军队——而这个军队心怀野心,还控制着一台力量强大、随时会失控的恶名无人机,这将大大增加这次任务的难度。
“如果是权限的问题,昆仑先生不用担心,”莲华掏出新箱庭之匣晃了晃说到,“我已经获取了女皇木的指令权限,并且让这些孩子都进入深度休眠状态,只要这个在我们手上,不管谁拿到这个机娘生产间,都不会发挥任何作用。”
“我们杀死了他们的人,但敌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甚至他们最需要的东西都在我们手上。而我们不清楚对方有大部队的劣势已经不存在,如今所有的条件都会对我们有利。”
“所以,昆仑先生,您只管说接下来的计划。”
“很好,妹纸,我想的是接下来我们要以整个机娘生产间为隐蔽车厢,直接进入敌人的腹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并炸毁他们潜在的物资运输路线,并消灭恶名个体。”
“但这个潜入过程最好以最少的人手来达成,如果妹纸同意的话,我希望能将这次潜入任务交给你。”
“嗯……很大胆,昆仑先生,我猜你想利用我可以将伊甸行舟及其内容物储存在体内的能力,再配合我自身的屏蔽力场和隐形涂层的雷达+光学双隐身能力,带着所有人潜入敌方基地,然后再突然展开给对方来个后背开花对吗?”
“没错,如果是交给别的人,或许很危险,但如果是妹纸您,一定没有问题——但考虑到潜在危险性,您可以再考虑……”
“好啊,我答应,但得加钱。”莲华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到——昆仑的提案虽然冒险,但也是莲华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比起一整队人乌泱泱出现引起对方警觉,不如交给自己给对方来个大的。
并且在众人待在自己体内的时间,她还可以在可能存在的基地中捞点好处——她着实需要知道,重建议会到底在这里搞什么。
“很好妹纸!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看到莲华答应了,昆仑脸上也浮现一种喜色:他不是逼迫可爱机娘萝莉战斗的人渣,他只是根据现场人员的战力和技能情况,做出一个合适的安排。
本来在原定计划中,伊甸行舟的作用仅仅是作为掩护将杀戮小队送到目标周边,在消灭目标后立刻借助撤离,但伊甸行舟众人尤其是莲华表现出的战斗力和战斗素养却超乎他的预料,也难怪米莎上士会将委托交给她们。
现如今敌人的战力和性质发生变化的情况下,莲华主动接下任务无疑是最好的情况;至于加钱……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加钱不是应该的事吗?
别说莲华只是行商,昆仑都想在完成任务后,给自己申请升职加薪呢!
………………
等到泰坦列车到达后,整个机娘生产间便封闭起来,化作一个货箱,在引力爪的作用下缓缓下沉,放置在空闲的一节上。
昆仑给两位滞留在燃素牧师陆行舰上的队员传递消息,告知他们带着救出的人员和罪证返回铁幕长城,而剩下人员则跟随他们前往目标位置。
“小莲,你是不是太莽撞了。”
在昏暗的车厢中,只有机械根散发出柔和的荧光,宛如夜晚的童话森林,一片散发光芒的白色森林。
苍音在莲华一旁说到。杀戮小队成员去探查机械根迷宫的具体路线,而伊甸行舟众人也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发儿被放出来复制机械根控制台的系统,看看能不能移植到伊甸行舟上;悠米和克莱斯在一旁维护武器并思考战术。
而波特拉莉和新加入的两个小可爱:她们抱在一起,在机械根柔和的光芒下憨憨睡去,做着清甜的美梦。
“没事的师傅,我有十足把握潜入进去,”莲华手中紫色的浮窗和三维标志旋转——在获得无限求解器这种奇特程序后,莲华就一直在练习,那五台工人机就在旁边站着,拿着各种物件来让莲华练习。
在将最后一根铁棒撕成1000根铁条然后编织成一个毛线团后,莲华已经大汗淋漓——大脑的超高速运转让她的思路清晰了不少,也开始组合如今遭遇的情况。
动物人、哈斯塔商会、暴富蛊、瘾君子、突然出现的恶名无人机还有很久之前就开始培育的新型机娘:虽然已经知晓了名为‘动物人间‘的永冬城牧场化计划,但莲华并不觉得重建议会只是为了满足口服之欲才搞出这么一出。
如果连镇守永冬城的绝境守卫都变成了家畜,那永冬战场那些被AI支配的无人机和BOW也将彻底他们毫无容易夺取的一切——把自己的养殖场放在狼群眼皮子下还要消灭曾经守护羊群的牧羊犬,重建议会真的会做这种买卖吗?
“有些答案得自己去找,而我相信那个地方有着相关的线索。”
“并且,他们既然能把这么宝贵的东西拿出来用在这里,那么重建议会真正的计划就绝不限于为了制造一个以人肉为饲料的牧场。”说着,莲华拿出晶板——新箱庭之匣的屏幕上在开机时闪出无数的光环,然后化作蓝色房间的界面:苍音纵身一跃,像跳水一样跳入其中,稳稳地落在蓝色房间的椅子上。
新箱庭之匣中可以像苍音的本体一样,承担她的虚拟体,而这个形象也可以隐藏她和莲华合体的秘密,更方便露面和提供支援。
“我有预感,我们这一趟绝对不是消灭一个恶名这么简单,”莲华手指与屏幕中的苍音指尖相触,屏幕光芒照映在她的小脸,看上去有些冷峻和神秘,“我们可能是在阻止某种更大、更加扭曲、更加邪恶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