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论怎么想还是太脱离现实了。
随着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电力又恢复如初。整个剧院仿佛从沉睡中苏醒,重新亮堂起来,灯光再次洒满了每一处角落。
虽说这样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但我还是打算先前往二楼寻找将军。于是,在拉下讨论室的拉杆后,便加快了脚步,朝旋转楼梯的方向跑去。
楼梯的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渐渐地,我听到了一阵不属于我的脚步,从二楼传来,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声音不急不缓,很有节奏,像是轻柔的耳语,发出阵阵细微的沙沙声。既不属于将军,更不会是波斯喵。
我停下了脚步,本能地想找个藏身之处,奈何此时正处于楼梯正中,连个遮挡的盆栽都没有。
只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想到要跟对方直挺挺地打上照面,我就惊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她的面容便浮现在我的眼前。标致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柔和神秘。一袭希腊式的纯白长袍随着步履轻轻摇曳,那头金色的长发也随之舞动,宛如流淌着的蜂蜜。
“欧、欧律狄刻小姐?”我几乎不敢确定,但那熟悉的身影,毫无疑问是剧中饰演欧律狄刻的名伶。
“你是…?”她撞见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转变成好奇的闪烁。“哦~莫非……你是我的粉丝?”
她一脸微笑地扶了扶头顶的橄榄花圈,轻飘飘地朝我走来。“不过你一个人在剧院偷偷待到这么晚可是不行的哟。”她朝我靠近,又故意压低了几份音量。“我跟你讲,咱们剧院还意外地正在闹鬼哦~”
果然,比起礼貌的接待,这份溢于言表的热情更让我难以适应。
“不、不是的,我是波斯喵的客人,刚才停电我跟他走散了……”慌乱中,语气竟也便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啊啦,原来是主席老板的朋友呀。那位绅士的话早在停电前就看到他下楼去了哦。”
绅士?正当我思忖起这个字眼时,头顶传来一道焦急而富有力道的声音。
“爱丽丝!你在这儿干嘛?快跟我去舞台中心!”
抬头望去,是汉尼斯先生,他站在楼梯口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息,额头不断地冒下汗水。
“欸——?团、团长?”爱丽丝小姐浑身吓了个激灵,发出像兔子般的惊呼声。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转身说道:“是停电时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不过大家都在那儿,总之先跟我过去吧。”
他走下来,这才发现躲在阴影后的我。“这不是西罗哈小姐么,原来你也在这,那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我一时顿感不妙,下意识地反问道:“是将军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嗯,情况紧急,我想请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就这样,我们跟随着汉尼斯先生的脚步重新穿过二楼的长廊,往舞台中心赶去。在前往的路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忐忑在我心中蔓延。和最开始不同,他稳重的脚步好似被一种紧迫感取代,随之而来沉默更是愈发让我不安。就连灵动的爱丽丝小姐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种氛围。
啊,心跳好似和脚步声重叠在一起,重重地拍打起身躯。
渐渐地,一股熟悉而又浓厚的铁锈味钻进鼻腔,湿度让这种气味集合,粘稠地附着在空气中,扰动着咽部,令人反胃。
不行…不可以想……
突如其来的不适涌上心头,记忆的帷幕被猛地掀开。
不能接受、无法习惯的画面和话语冲进脑海,不受控制地、像野兽般撕咬着仅剩的理性。为什么、明明度过了如此漫长的黑夜,无法忘却的、刻在脑海中的东西却只有那么几件……
视野开始逐渐溃散起来,爱丽丝小姐和汉尼斯先生的身影也逐渐模糊。
我无力地停下了脚步,手止不住地捂住胸口。即便极力地想要稳住呼吸,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不行,我得赶上他们,不能让他们察觉到……
待视线再次聚焦,他们已经来到了门前。门扉半掩着,钠黄的灯光从正厅逸出,将黑暗凝固在脚下。
汉尼斯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严肃复杂。
“事出紧急,我再郑重地说一次,”他抵着半掩着的门,目光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请你们一定、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随后,他缓缓地推开了门,光线也逐渐明亮起来。爱丽丝小姐向前踏出一步,便整个人定格在了眼前,紧接着令人心悸的尖叫声回荡在整个正厅。
我连忙上前,紧跟着汉尼斯先生步入正厅。
果然,在舞台的中心,
尸体——出现在了眼前。
他静静地躺在舞台上,血液透过西服染红了全身的毛发,沿着舞台的缝隙渗透,汇成了一条条细小的血流。盖有外套的一角,血迹早已干涸,和毛发一起结成了深褐色的斑纹,仿佛死神留下的爪痕,突兀地显现着。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盖在尸体上的那件外套……是将军的。
一旦察觉到这点,视线便不由自主地挪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身旁,爱丽丝小姐哽咽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我……我不清楚,我来到这里时,就……就看到这个了。”站在舞台上的还另有一位青年,他从边缘起身,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恐慌。
“没事的,亲爱的。我们在这,我们会弄清楚的。”不知不觉间,一位中年妇女来到了我们跟前。她伸出手轻抚着爱丽丝小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卡、卡帕斯呢?”爱丽丝小姐突然抬头,她声音紧绷,眼中满是担忧。
没有等待回答,她便匆匆走向舞台,目光急切地扫视起正厅,直至锁定了到什么,才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顺眼望去,那人坐在舞台内侧的席位上,一头散漫的黑发向后扎起,只余额前几缕松散的卷发。他左腿上打着石膏,身旁靠着一根拐杖,此刻正失神地看着舞台上的尸体。
“卡帕斯!”爱丽丝小姐的声音划过大厅,步伐不由自主地朝他迈去,脸上写满了关切。
“抱歉,洁西卡,我刚才在想些什么。”声音淡然地飘出。只见卡帕斯先生杵着拐杖,吃力地站起身来。灯光洒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憔悴的面容,右眼上的焦痕也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明显。
“卡帕斯,你……你没事吧?”她上前轻声问道,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又带着几份哀伤。
“不,洁西卡……爱、爱丽丝小姐?是的,我……我在这里。”捕捉到爱丽丝小姐的身影后,他声音渐弱,显得有点恍惚,但很快又变得清晰起来。“啊,你说这个啊。虽然还没理解现状,但这应该跟剧院中流传的幽灵无关吧。”他看了眼爱丽丝小姐,楞了一下,像是要逃开那种充满关切的眼神,随后又看向舞台。
突然,一阵刺耳的吱嘎声划破死寂,从正厅后方传来,仿佛沉重的大门发出悲鸣。随后它被猛地关上,震得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缓缓逼近,像是拖行的巨锤重重地划过地面,发出沉闷而威胁的回响。
将军从阴影中走出,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脸庞也似乎随着光影的变化,显露出不同的神情。他缓缓开口,手中的钥匙串发出渗人的碰撞声。
“方才我已经派波斯喵的管家前往苏格兰场了。”声音冷冽而坚定,“至于在座的各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你们全都有可能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