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将军的声音在寂静的剧院中回响，眼神如冬日凛冽的寒风，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庞。目光在我身上稍作停留后，随即便转向下一位。
“一共是六位吗？”声音低沉肃穆。
“请问，您是……？”爱丽丝小姐鼓起勇气，不明所以地上前问道。
“李特朗桀·加缪，你可以称呼我为特朗。你们剧院的主席波斯喵雇我前来解决事端。”他甩开爱丽丝小姐的话语，目光落在其身后的卡帕斯先生身上，“但我也着实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我看向将军，他径直穿过排排座椅，来到舞台跟前。
“好的。那么现在也请你们稍微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就从你开始，女士。”
“好、好的。我叫爱丽丝，是这所剧院的演员。”爱丽丝小姐首先开口说道。
“卡帕斯，是个写剧本的。”紧接着是卡帕斯先生。
“我、我…我叫艾伯特·布朗，是前些月来剧院招工实习的。”接着站在舞台上的艾伯特紧张地说道。
“玛格丽特，这所剧院的裁缝。因为明天的公演，我打算再检查一下衣服上的饰品，所以才待到了这么晚……”最开始安慰爱丽丝小姐的玛格丽特女士上前，亮出了自己手上的针线包。
“我是这所剧院的团长，汉尼斯。想必就不用再过多介绍了吧，特朗阁下。”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但多了几分焦急。
“嗯。”将军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我。
“白…白羽翼，我是波斯喵先生的朋友，今晚算是来参观的。不知不觉就逗留到了现在……”我小声答道。
在所有问话结束之后，他抬起头，看向舞台中心的尸体。
“艾伯特先生，能否请你拿起那件外套，让大家看看里面的那具尸体究竟是谁？”
“欸——？我、我吗？这……”艾伯特脸上滑过一丝惊恐。虽然抱有好奇，但他显然没有那份勇气。他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又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
然而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毕竟谁也不想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死者临死前那骇人的一幕。大家纷纷后退一步，要么别过眼神，要么将目光锁定在上方盖着的外套上。
“真是麻烦。”
将军砸了下舌，一个健步跨上舞台。
“都给我看好了！”他大声呵斥着，猛地揭开外套。随着外套的抽离，鲜血四溅，我好像听到离他最近的艾伯特在崩溃地哭喊。
那外套如同夜幕被揭去，显露出下方的真相。在惨白的聚光灯下，波斯喵的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映入眼帘。
他的头部歪向一侧，眼睛半睁着，嘴角微微张开，露出半截失去血色的舌头。定制的灰色西装如今已被暗红色的血迹覆盖，布料紧贴在尸体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轮廓。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后脑勺上的伤口，虽被凌乱不堪的毛发覆盖，但血液从那里汩汩流出，沿着身体的曲线，最终在舞台的地板上汇成一滩黑色的血泊。
“咦、这……？这是什么情况？”发出宛如兔子般的惊呼声，爱丽丝小姐一个踉跄失去平衡，倒在卡帕斯先生的怀中。两人的目光同时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惊。
“这分明……都不是人类！”她惊恐不解地说道。
“啊、啊——啊！这东西，我认得，我认得。它这是主席养的宠物，我曾在主席办公室见过好几次。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究竟是谁干的？谁干的啊！”艾伯特在一旁惊魂未定地叫喊着。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波斯喵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眼中死去的仅仅是一只羊驼，就算说得动容点，也只不过是只精心饲养的贵人宠物。
只有我和将军知道，他能言会道。是个会抱怨食物难吃的小心眼；是个会攻击别人智商的混蛋；是个会精明计算的大饭桶；更是曾共处一室的……朋友。
我看向将军，他习惯性地收起自己的外套，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将它重新盖在了波斯喵身上。紧接着，他开口，继续冰冷地审问道：“是吗？玛格丽特小姐，卡帕斯先生还有汉尼斯团长。对于这具尸体的身份，你们也持相同意见？还是说压根就从未见过这个生物出现在剧院？”
“不，我未曾见过。但若论及它是主席的宠物，我也无从辩驳。毕竟我的工作向来跟主席不会有过多来往。”卡帕斯先生率先解释道。
“说实话，主席的话倒还好说，最近公演也经常能看到他来剧院，但如果是这只羊驼的话，实在是没怎么见过。”玛格丽特小姐补充道。
“自从波斯喵主席接手剧院以来，我们曾多次讨论过剧院的未来发展，但确实很少见过这只宠物。”汉尼斯望向将军，眼神中带有一丝躲闪，“倒不如说，为什么主席会带着宠物来剧院？”
“啧，问题还真是越问越多。”他一脸不耐烦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每个人的陈述，随后收进马甲。“汉尼斯，你是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吧，麻烦请你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形。”
“啊，好的。当时我正检查着剧院，突然就停电了。等电力再次恢复的时候，我发现舞台上亮着灯，这很奇怪，因为按照规定，舞台区域是最先切断电力的。于是我就来到这儿，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就是特朗阁下您了。”
他看了眼将军，将军也接着补充道。
“嗯。我听到了动静就立马赶了过来。看到尸体后第一时间就上去确认了，死因是后脑遭到的致命撞击，凶器大概是扳手或者锤子什么之类的钝器吧。”听闻，玛格丽特女士握着针线包的手微微一紧。
“为了保护现场，我又把自己的外套先盖在了……遗体上。之后便让汉尼斯通知留在剧院的诸位，自己则通知波斯喵的管家前去报警，顺带检查一下配电室，最后就是将这所剧院的大门锁上。”
“那么，各位，在停电之前和停电期间，你们又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将军的目光再次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爱丽丝小姐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微颤：“停电之前，我和玛格丽特在衣橱室调整服饰，停电之后，我就好奇地出去查看情况……然后就遇到了西罗哈和汉尼斯团长。”
“嗯，之后我也一直待在衣橱室，直到汉尼斯团长找到我。”玛格丽特女士补充道。
卡帕斯先生接着说道：“我在工作室审查新剧本的草稿。停电时，本以为是普通的跳闸，所以就点了根蜡烛，继续工作。直到汉尼斯团长赶到，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我…我当时在员工休息室，已经准备休息了，也是汉尼斯团长赶到，我才……”艾伯特看了眼卡帕斯，显得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的。”将军点了点头，随后顿了顿。
“白羽女士，请告诉我，停电时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最西侧的讨论室里看台本……然后就遇到了爱丽丝小姐和汉尼斯先生。”第一次被将军这么郑重其事地喊出姓氏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很好，”他又拿出一份剧院的平面图，在上面圈圈画画着。突然，他挑起眉头，看向卡帕斯先生。“工作室？”
“工作室？啊，是的，在地下室。自从编辑部……自从失火后，我就在那里了。和往常一样，在那工作。”不知为何，他说起话来又显得心神恍惚。
“是吗。”在平面图上标记完地点后，将军拿起笔杆敲了敲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听闻剧院历代的台本都是你一人所著，真是了不起呢。”
“不，过誉了。创作本就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我在剧院的岁月，就像一幕幕剧，不断上演，不断重写。有时候……”他轻叹一声，话语竟又开始迷离起来，直到爱丽丝小姐提醒，他才像是说累般，放下拐杖坐下。
“是吗，我倒听人说创作是非常仰仗才能的。”仿佛触动了什么，将军在台上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又凝重。“最初，创作冲动演化为创作热情，创作热情转变成创作动力，创作动力误判为创作才能。然而待热枕消逝的那一刻，究竟还能剩下些什么……”
但很快，他又切换到平时的状态。
“好的。”他拍了拍手，嘹亮的掌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而来。“那么，我最后再简单明了地问了，先前我在办公室和波斯喵谈过，他认为剧院中存在着幽灵，并且在剧院装潢和试演时也同样出现了意外吧，我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随着将军的话语落下，整个剧院被一种沉重的寂静所笼罩。他站立在舞台之上，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拉长，如同一位即将揭开命运的裁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