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在第二天午后登上了返程的马车。
途中虽遭到了热情的挽留,但却少见地被将军拒绝了。“不了,晚上的公演都是些政商要客吧,要是见了我还不知得被怎样挖苦。先祝你们公演顺利啦。”他轻飘飘地说起,便引着我登上马车。
随着马车规律的颠簸,我几近昏昏欲睡。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脸上,带来一丝温暖。
“卡帕斯先生真的放下了过去,走出来了吗?”我抱着台本,向着窗沿伸出手,轻声说起。仿佛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抓住那缕阳光。
在剧作中卡帕斯先生确实给了洁西卡小姐另一种人生,但那并不是生命的延续,而是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曾存在的、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不正表示着他否定了那段过往;否定了自己曾和洁西卡的相遇;否定自己和洁西卡一起度过的岁月;甚至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一想到这里,一种苦闷的感情便塞满胸膛,就像是遗落在角落的书本,默默积攒着灰尘。不经意间手也不自觉地抓起台本来,书页在手中聚拢,揉捏,最后变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碎屑,就如同当初被我撕碎的卒業証書。
“谁知道呢?”将军的话语突然响起,冲散了思绪。
他躲在窗帘的阴影下,正一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首饰盒。“没有经历过他人的痛苦与过往就随口断定这是可以忍耐的、是可以走出来的,不是傲慢又是什么?”
“况且放下过去也并不一定意味着就能走向未来,事实上兜兜转转反反复复才是人生的常态。”
繰り返す……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首饰盒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龙徽胸针。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是这个意思吗?”我轻声问道,声音几乎被马车碾过石子路的嘈杂声淹没,像是不敢面对什么。
“啊,你说的没错。曾经发生的事,以后也一定会发生。世界本就是由这样一件件的事组成的。并不由‘物质’构成,而是由‘事件’组成,世界就是一张巨大的事件网。打个比方,就像山上的云朵不是物体,而是风吹过山顶时空气中水蒸气的凝结。人也一样,你和我都不是物体,是食物、信息、光、语言等进进出出的复杂过程,是社会关系、化学过程、情感交流的一个结点。”
他看了看我,又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将那枚胸针扣在了我的披肩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胸针上,反射出珍珠般夺目的光彩。
“历史便是无数事件的耦合,但其终究不过是生命固定的形式。人们常说历史总是以不同的面貌反复上演,但生命的历程不也总是螺旋向上的吗?”他退回到阴影中,一脸平静地躺下,“任谁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不好的事情,但每一次往复,都是对过去的重新解读和对未来的重新定义。这便是事件(世界),是改变,是螺旋性,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东西。”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描绘历史的长河,又像是在勾勒DNA的双螺旋结构。
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所以……想要改变,是…人类的天性吗?”
我摩挲着手中的碎纸屑,静静地感受着它们在指尖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