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晴的存在,像是在林浩周围织起了一张细密而柔软的网。这张网由无微不至的关心、恰到好处的体贴和一种几乎融入骨髓的依赖构成,温暖、舒适,却也渐渐收紧,让身处其中的林浩,在享受着被照顾的便利之余,也开始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甜腻气息的束缚感。
她的“好”,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懂事”或“乖巧”可以概括。那是一种以林浩为绝对圆心,精心规划、精准投放的关怀。清晨唤醒他的不再是冰冷的闹钟,而是她轻柔的声音和一杯温度永远刚刚好的水;餐桌上,他的碗里总会“恰巧”多出他喜欢的菜,而他不爱吃的葱花香菜则会“恰巧”消失不见,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其自然,仿佛她天生就知道他的所有喜好与厌恶。母亲对此赞不绝口,常说雨晴比亲女儿还贴心,林浩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雨晴似乎只对他如此“贴心”,对父母虽然也礼貌周到,但远没有这份细致入微、甚至带着点“特权”意味的照顾。
这种“特权感”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蔓延。林浩发现,自己的书桌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异常整洁,常用的参考书总是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笔筒里的笔永远是笔尖朝下;换洗的衣服第二天总会叠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衣柜里,带着淡淡的、和雨晴身上一样的馨香皂角味。有一次,陈静借给他的一本漫画杂志随手放在了床头,第二天他发现那本杂志被小心翼翼地收进了书柜,取而代之的是一本他之前提过想看的科幻小说。他问起时,雨晴红着脸,小声解释:“我看那本漫画有点旧了,怕弄脏了不好还给陈静姐……这本科幻小说,我昨天去书店正好看到……”
林浩拿着那本崭新的科幻小说,心里五味杂陈。他感谢雨晴的细心,却也对她这种不经同意就“整理”他私人物品的行为感到一丝不适。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雨晴提起陈静时,那语气里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妙停顿。她似乎……很在意自己和其他女生的接触?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点,迅速扩散开来。林浩开始回想,似乎每次他提到慕容雪,哪怕只是抱怨一句同桌太高冷,雨晴都会沉默几秒,然后更加温柔地对他嘘寒问暖;当他和王琳因为班级事务多聊了几句,回家后雨晴就会显得比平时更加黏人,找各种理由待在他身边。
她的眼神更是无法再用“兄妹情”来解释。那双总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向他时,已经褪去了最初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的温柔。尤其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时,比如林浩坐在书桌前学习,她端着牛奶进来,放下杯子后却不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用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他的侧脸、他的头发、他握笔的手指。
那种目光太过灼热,太过专注,让林浩如芒在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种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伴随着一种混合了虚荣、不安和罪恶感的复杂情绪。虚荣于被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如此珍视;不安于这份感情的沉重和他无法回应的预感;罪恶感则来自于他明知她的心意,却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而继续装傻,甚至……在心底深处,或许还隐隐享受着这份被全心依赖的感觉。
“浩哥……”她会用那种软糯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调叫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明天……你想吃什么早餐?我早点起来做。”
“浩哥,你的校服袖口好像有点脏了,我帮你洗洗吧?”
“浩哥,周末……你没有约别人吧?”问这话时,她的手指会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林浩知道,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明示了。夏雨晴的心意,如同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漫过他试图筑起的名为“兄妹”的堤坝,温柔而坚定地宣告着她的存在和她的渴望。
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将这一切归结为小女孩的依赖。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一些距离,比如在她靠得太近时 subtly (巧妙地) 挪开身体,在她提出过于“贴心”的帮助时婉言谢绝,在她问起周末安排时含糊其辞。
但他每一次的回避,换来的似乎都是雨晴更加小心翼翼、却也更加执着的靠近。她的眼神里会掠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会被更深的温柔所取代,仿佛在无声地说着:没关系,浩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这种温柔的执着,让林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觉得自己像是欠了她什么,却又无力偿还。他害怕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无法收拾的局面,害怕伤害这个全心依赖自己的女孩,更害怕……自己内心深处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种被需要的感的贪恋。
夏雨晴的无微不至,像是一首温柔的序曲,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加复杂的乐章,悄然铺垫着旋律。而林浩,这个看似迟钝的少年,已经在这温柔的包围中,开始感受到第一缕风暴来临前的、令人心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