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究竟在瞅啥呢?”
凯尔放轻脚步,满心狐疑地开口,目光落在窗边静立的纤细身影上。
夜露微凉,窗棂半开,晚风卷着草木的气息拂过,他实在搞不懂,为何伊利斯总是隔三岔五地熬夜,每一次都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方墨色的山峦,仿佛那片深邃的夜色里,藏着无人能懂的无尽秘密。
伊利斯那双如熔金般闪耀的眼眸缓缓转过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眸光依旧璀璨夺目,像盛满了坠落的细碎星光,只是眼底深处,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她声音轻柔得像夜风拂过窗棂,带着几分刚从沉思中抽离的恍惚:“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有些思绪纷飞,想事情想得入神了而已。”话语里的忧郁尚未散尽,却比先前舒缓了不少,似是心头的重石悄悄挪开了一角。
一袭银白色的丝绸睡衣,衬得她肌肤胜雪,衣料轻柔地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将凹凸有致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皎洁的月色如流水般倾泻在她身上,宛如九天仙子误入凡尘,不染半分烟火气。清丽脱俗的容颜在朦胧月色下更显楚楚可怜,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忧郁,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夫人,您不必过于难过,明日便是我们与人类全面开战之时。”凯尔心头暗潮翻涌,当年惨败在那名年轻人类男子手下的屈辱,那些年日夜蛰伏的筹谋,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打磨与准备,此刻尽数化作滚烫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只觉胜利近在咫尺,终于能一雪前耻,夺回属于他们的荣光。
“嗯嗯,夫君定当全力以赴啊。”伊利斯温柔地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凯尔脸上。他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褪去了往日的冷硬与肃杀,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憨态。她忍不住莞尔,平日里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夫君,原来也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凯尔周身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场上旌旗猎猎、敌军节节溃败的景象。他郑重地看向伊利斯,胸膛微微挺起,语气铿锵有力:“夫人放心,在下必定不负所望!此战过后,定叫人类再不敢小觑我们!”
就在这时,伊利斯忽然歪了歪头,指尖轻轻划过窗沿的雕花,语气带着几分娇俏的试探:“不知妾身可否随君一同前往战场?妾甚是渴望亲眼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呢……”
这话一出,凯尔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神情变得严肃无比,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迟疑片刻,目光紧紧锁着妻子的眼眸,像是想从中窥探出什么,小心翼翼地追问:“夫人此举何意?战场凶险,绝非女子该去的地方。”
伊利斯见状,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灵动的光芒,声音柔得像蜜糖:“嘻嘻,自然是想给吾夫鼓劲助威喽,难道还有其他缘由不成?夫君冲锋陷阵之时,妾身就在阵前为你摇旗呐喊,定能助你士气大涨。”
“嗯,那行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夫人你的。”凯尔本想严词拒绝,话到嘴边却莫名转了弯。他看着妻子眼中的期盼,像闪烁的星星,心头的坚冰瞬间融化。他心想,就算到了前线,凭自己的能力,护她周全总归是绰绰有余的,何况,他也舍不得拂了她的意。
“谢谢夫君了,那快点睡吧。”伊利斯眉眼弯弯,笑意染透了眼底的忧愁,她伸手轻轻拉住凯尔的衣袖,轻声催促着,“明日还要早起整顿兵马,养足精神才好上阵杀敌。”
“嗯嗯,好。”凯尔应声,反手握紧妻子微凉的指尖,眼底的滔天战意,被这一瞬的温柔悄然抚平。
——
与此同时,夜色的另一头,林间小径上,忆玲正步履踉跄地走着。她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路,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可心中的不安却像疯长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上来,越缠越紧。“不对劲啊……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脚步下意识地放慢,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抽离。
随着脚步的挪动,她发觉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悄然侵蚀着她的思绪,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正一点点抹去她脑海中的印记。每迈出一步,就好像会失去一部分宝贵的回忆,那种抓不住的无力感,让她心生恐惧。
“我怎么觉得好像遗忘了很多事情呢?”忆玲扶住身旁的树干,指尖微微发颤,“那些曾经熟悉的场景、朝夕相处的人物、刻骨铭心的经历,此刻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她皱紧眉头,努力想要拼凑起被打乱的记忆碎片,可那些画面就像破碎的镜子,无论怎样苦苦思索,都只能抓到几片零落的残影,许多往事依然如同烟雾般消散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她咬着下唇,试图安慰自己,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也许只是暂时的困扰而已,不会忘掉太多关键信息的……”可内心深处的恐慌却如影随形,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心口。毕竟,她此刻所能回想起来的,也仅仅局限于三年之内的记忆了,更早的过往,竟是一片空白。
糟糕的是,有关安朵柔的一切记忆,那个名字,那张或许温柔或许明媚的脸庞,那些一起笑一起闹的时光,竟完全从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泛起了寒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之前那个亮着昏黄的灯火的那个小屋。忆玲心中一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加快脚步朝着那处亮着灯的屋子走去。她走到院门前,轻轻叩响了木门,同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期盼呼唤:“请问有人在家吗?”
夜很静,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没过多久,只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随后木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年轻女孩,梳着简单的麻花辫,身上穿着素净的布裙。
只见她眨着一双迷茫而又好奇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外的忆玲,似乎有些发愣,完全不明白深更半夜,为何会有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自家门口。
“你……你是谁啊?”过了半晌,姑娘才回过神来,往后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腼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忆玲也不禁感到有些尴尬,脸颊微微发烫。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语气恳切地说道:“那个……姐姐您好!我叫忆玲,路过此地,天太晚了,想问问能不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尽管此时忆玲的身体已经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但从外表看起来,最多不过就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罢了。因此,称呼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女生为姐姐,倒也并无不妥之处。
听到忆玲的请求后,那位姑娘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目光在忆玲身上打量了几眼,见她眉眼清秀,神色疲惫,不像是坏人。片刻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轻轻推开了木门:“嗯……好吧,进来吧,小妹妹。外面凉,先进屋暖暖身子。”
“太感谢您啦,姐姐!真是麻烦您了!”忆玲心头的石头轰然落地,满心欢喜地道谢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眶甚至有些发热。她连忙跟着姑娘走进屋里,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