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儿推开铁门时,风铃响了。
她手里拎着一袋点心,还有一瓶果汁。
“洋儿姐姐!”一个小女孩从院子里跑出来,脸上沾着泥巴,“你又来了!”
“嗯,”洋儿笑着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这次没迟到吧?”
“迟到了十分钟!”小女孩嘟嘴。
“那你罚我好了,”洋儿同样嘟了嘟嘴把袋子递给她,“去分给大家吧。”
孩子们围上来,争先恐后地接过点心,他们都知道洋儿会来,不是每个月都到,但只要出现,就一定带着吃的。
洋儿站在屋檐下,就这么一边主持秩序,一边看着他们。
风吹得有点凉,但她习惯了,她走进屋里,脱掉外套,尾巴悄悄地收进衣服里一截。
公告栏上贴着一幅幅猫的涂鸦,那是孩子们画的,主题是“我想变成猫”。
虽然孩子里已经有几个猫妖我了。
公告栏上的有很多只猫,在屋顶上、在海边、在教室里,其中一只猫坐在屋顶上,尾巴垂下来,像是在等人。
她摸了摸那张画的边角,轻轻按平了一点翘起的胶带。
院长正在厨房洗菜,她听到了声音,于是探出头。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她问。
“路过,”洋儿说,“顺便看看有没有人长高了。”
院长笑着切了一盘橘子放在桌上:“那你别走太早。”
“嗯,好。”
洋儿坐下,剥了一片吃下,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像夏天的味道。
操场里有几个孩子在踢球,一个男孩靠在墙边看她们跳皮筋。
洋儿走到那个男孩身边,轻声问:“你为什么没有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呀?”
男孩没抬头,只是继续用树枝在地上画着。
“因为他们说我是有家的孩子,”他声音低低的,“我想妈妈了。”
洋儿蹲下来,看着他画的图案。
是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妈妈常来接你吗?”
“以前是,”男孩几乎嘟囔着,“现在不来了。”
洋儿没再说话了。
风从院子里吹过来,带着一点点凉意。
男孩忽然开口:“他们说她不会来了,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这里了。”
“那你相信吗?”
“我不信。”
“那就别信。”
男孩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问:“洋儿姐姐……也有妈妈吗?”
洋儿摇摇头头:“我不知道。”
“这样啊。”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
洋儿望着院子尽头的树影,风吹得叶子沙沙响。
过了很久,男孩才又说:“我想妈妈的时候,就去厨房看看,那里还有她留下的杯子,我就把水倒进去,就好像妈妈刚走不久。”
洋儿听后,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灰尘,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妈妈一定会来接你的。”
“嗯。”
说完,洋儿就起身了,男孩还在画画。
“姐姐再见。”他说。
“你也再见。”
院子角落的那里有一张旧木椅,歪了,洋儿坐了上去,发出吱呀声。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风还在吹,她望着远处的树影发呆,就像小时候那样。
傍晚时,她进了厨房。
“要帮忙吗?”她问。
“你难得回来一次,别这么勤快,”院长没有回头,只是笑着说,“不过你要是真想做点什么,就去修一下二楼的窗户。”
“它又卡住了?”
“是啊,每次下雨都会漏。”
“行。”洋儿点头道。
她拎着工具箱上了楼。
二楼走廊尽头那扇窗,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她常在那里坐着,看着远方发呆,因为有时她会看见霖就站在楼下,也拿着一袋点心。
洋儿拧开螺丝,检查窗框,发现有个地方已经生锈,她掏出小刀,一点点刮掉锈迹,然后重新上油。
气流从窗口灌进来,带着一点潮气。
夜幕降临时,她准备离开了,孩子们围在门口送她。
“下次还来吗?”
“再来带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你要记得带晴娃娃哦!”
她挥手:“姐姐会尽量满足你们的哦。”
“路上注意安全。”院长最后叮嘱道。
“好啦,我都听过多少次了。”
她走出铁门,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风铃又响了,她轻轻拍了拍门框。
洋儿搭上电车,靠着窗户,望着城市灯火一点点变多,望着玻璃上的倒影。
回到家,洋儿打开灯,换上拖鞋。
她的耳朵竖着,尾巴藏在外套下一截,动作很轻。
屋子不大,一间老旧公寓,阳台上有一张懒人沙发。
她坐在懒人沙发上,风从缝隙里吹进来,有点冷,但她没关窗,明天醒来,一切还是老样子。
她想起那片操场,霖有时会在那里教大家剑术,她每次都会去,也每次都坐在角落看别人训练。
而霖呢,就只是偶尔递给大家一瓶饮料,她会接过来,一点一点地喝完,一句话也不用说。
洋儿从懒人沙发上站起,像是回味了一会儿后,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打开了。
阳台上的风有点大,她缩了缩脖子。
她望着远处的城市灯光,想起那个躲在墙边的男孩。
男孩画画的样子,很安静,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也学会削苹果 或者学会怎么一个人吃饭。
她喝下一口啤酒,轻轻吐出一口气。
风铃的声音仿佛又响起来了,虽然不是真的。
第二天清晨,她去了道场。
霖已经在练习室里,正拿着竹刀素振。
她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中的饭盒。
“我做了咖喱,你要吃吗?”洋儿问。
霖停下手中的竹刀:“啊,好的,谢谢你了。”
他擦了擦手,拿起饭盒,打开盖子 咖喱不算浓稠,但也算能吃,他半信半疑地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味道比昨天好。”他说。
“我昨晚练了。”她靠在墙上,尾巴轻轻晃了一下。
“那就多吃点。”
“我不饿。”
“那就少吃。”
两人之间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各自坐着,吃着,听着风穿过空房间的声音。
洋儿没告诉任何人,她昨晚梦见了那个男孩。
梦里他变成一只猫,趴在屋檐上,尾巴垂下来,像是要把谁带走。
但她没对霖提起。
因为他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到有些笨拙的人。
但洋儿会记住这个梦,也许哪天,她会默默买一支新的风铃,挂在自己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