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周前,帝国首都闹市区。
“呼……好累。”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琉伊,有些疲惫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咦?那是……”
眼前不远处,一个灰发双马尾的少女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双天蓝色的双眼还泛着泪光。
琉伊不是那种能放着这种人不管的人,她快步走上前去,向那银发少女搭话:“那个,你怎么了吗?”
“呜……其实……”
一番对话后,琉伊才得知少女的名字是爱丽丝。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地方,不仅正处于迷路状态,甚至连之后要住哪都不知道。
琉伊在心里叹了口气,便主动带着爱丽丝前往附近的旅馆。路上,两人顺带闲聊了起来。
“其实我为了当冒险者,偷偷瞒着家里人溜了出来,然后就跟着大路上的人群来到这地方了……”
爱丽丝有点难为情地告诉琉伊她的经历。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职业可不轻松哦。”
冒险者的工作一般是回收出现在混沌各处的灵魂结晶,这种结晶可以当各种设备的燃料,也能打造成自己的武器,抑或是照明器具什么的,总之用途十分广泛,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品。
回收这种物品的报酬相当丰厚,但混沌领域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怪物和未知现象,过程也伴随着不低的死亡风险。
“这个嘛……我听说,这样可以帮上别人的忙?”
爱丽丝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回答,这个纯粹的理由让琉伊内心受到了一点触动。
这个理由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但是,不知为何,琉伊就是莫名的想尽自己一份力,支持眼前这个有些冒失却很真诚的少女。
之后,琉伊便向自己所在的冒险者小队队长阿瑞斯推荐了爱丽丝。在看到爱丽丝本人后,阿瑞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发生了之前在酒馆的那件事。
思绪回到现在。琉伊、阿瑞斯和拉碧丝刚和爱丽丝分别不久,一行人正在莱斯矿坑道里进行着灵魂结晶收集工作以及狩猎沿途出现的魔物。
“嘿!”
阿瑞斯干净俐落地挥剑砍倒狗头人,然后松了口气,把剑收入剑鞘。
“呼,这样就结束了。”
“阿瑞斯,你真厉害~”
拉碧丝发出略带谄媚的声音,亲昵地依偎在阿瑞斯身上。
两人身后,琉伊一言不发地跟随着他们,目光有些放空。
莱斯矿坑道原本就只是个小矿场突变而成的混沌领域,空间不大的同时,出现的怪物也比较弱。以至于作为治愈术士的琉伊这一路上根本没有多少出场机会。
身为队伍成员,琉伊也跟他们相处了不少时间了,多少能猜出这两人有些“特别”的关系。
“这种地方能采集到灵魂结晶的量真够少的,虽然也比较轻松就是了。”
阿瑞斯随口说道。
“是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神经病不在了?总感觉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开心地探索了。”
“哈哈,不过她也没什么恶意,身为前队友,离队之后我们也应该多照顾她一下,对吧?琉伊。”
“……嗯。那孩子现在好像回不了村子,所以我想尽可能帮帮她。”
琉伊平静地回答。她一眼便看出阿瑞斯是想借此在她面前表现赚取好感了,不然刚才怎么会什么也没做。
(阿瑞斯先生,就算你装成正直好青年,我也早就发现你用那种下流的眼神偷偷看过我和爱丽丝了哦。)
看着眼前不分场合腻歪的两人,琉伊总觉得相当不自在。或许在这个任务完成后,她也该考虑另寻新路了,琉伊有点惆怅地想。
“别,我可不想再看到她,已经受够那疯子了!”
“好好好,那我和琉伊两个人去就好。”
“请务必这么做,啊~真讨厌。说起来要是那人现在还在这个队伍里的话,应该会说这里有奇怪的声音、有奇怪的黑影之类的吧~”
“哈哈,可以想象呢,你看,这里刚好有金丝雀的叫声,如果爱丽丝在这里,或许会跟看到什么灵异现象一样会大吵大闹一番。”
“……金丝雀?”
拉碧丝一愣,显然没听懂阿瑞斯在说什么。
不止拉碧丝,后方的琉伊也是如此。琉伊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这条人工开采的矿道里静悄悄的,根本听不到什么鸟叫声。
“阿瑞斯?你到底在说什——”
【你听不到吗?哔~啾噜!哔~啾噜!哔~啾噜!】
正说着话,阿瑞斯突然开始怪异地模仿起了鸟叫声,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简直跟疯了一样。
拉碧丝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她赶忙松开抱紧阿瑞斯的双手,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
“别、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回事!?”
【哔~啾噜,肚子好饿,好想吃东西哦。有没有什么可以吃呢?】
阿瑞斯继续用那种诡异的调子说着,眼神空洞。
看不下去的琉伊警惕的拿起武器对准眼前之人:“阿瑞斯先生!如果是在开玩笑那就快点住手!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她感到惊恐无比。
【对了,我想吃肉!】
阿瑞斯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猛地抬起手,直接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了自己嘴里,关节处流出的鲜血沿着嘴角滴落下来。
“不、不要!!”
紧接着的,是拉碧丝的惨叫。
·····
(关于莱斯矿坑道的传闻)
在化为混沌领域、出现灵魂结晶之前,那个地方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被当成矿场使用。
某天,矿场发生了一起坍方事故导致一名矿工被活埋。他的下半身被坍塌下来的碎石压住,剧痛不已的同时也无法移动。
在塌方现场狭窄又令人窒息的空间中,矿工的心灵支柱,就只有他那随身携带、同样被困住但还活着的同伴——金丝雀所发出的鸣叫声。
因为金丝雀一旦察觉到有害的气体就会停止鸣叫,在矿山工作的人总会带着金丝雀一起行动。
这位矿工与他的金丝雀是从新手时期就一直在一起的搭档,说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也不为过。
塌方之后,这片黑暗的废墟里,似乎只有他和他的金丝雀侥幸地暂时活了下来。
时间在那之后缓慢流逝。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过了不知道多久,仍然没有救援人员抵达的迹象。
饥饿感和绝望,慢慢涌上了矿工心头。
像是为了鼓励矿工要活下去一样,金丝雀不断发出悦耳的鸣叫声。
但是,矿工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他看着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金丝雀,诞生出了一股不该有的欲望。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的他,对着陪伴自己多年的战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难道要吃掉他熟识多年的同伴以求生存吗?不太好…吃吧?
——
几天后,花费了不少功夫清除矿场塌方事故碎石、前来救援的同僚们终于来到了此处,看到的却是骇人听闻的一幕。
矿工已经死了。他嘴里还含着几根自己的断指,血迹中间混杂着零星的羽毛。他双手的手指没有一根是完整的。尸体不远处,是一只金丝雀的尸体,像是被用力撕扯过一般,羽毛和内脏散落满地,死状相当惊悚。
这个死掉的矿工是先吃了自己的手指,还是先吃的金丝雀?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无从考究,不过也不重要了。因为结果是一样的——矿工最后都把这两者当成了食物,并且惨死在了这片黑暗的地下。
从那以后就有了一个谣言:如果有人在那个废弃坑道里听见金丝雀的声音,就会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而发狂,最后会落得跟那个矿工一样的死状。
·····
这是爱丽丝在酒馆里听到的传闻。
老实说,她也觉得那很可能只是单纯的传闻。可她现在总有一股难以描述的不安感,尤其是在知道阿瑞斯他们正要去那里之后。所以她特地跟酒馆老板租借了一匹马,匆忙赶到了矿场入口。
时间回到现在,爱丽丝抵达了入口处,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不祥气息从坑道里面传来。
“这是什么……”
感受到这股气息,爱丽丝几乎害怕得想要转身逃跑。
毕竟就算她赶到现场所能做的事情顶多就是提前告知别人有危险——而根据经验,她这么做的话大概率又会因为吓到别人而挨骂。
……但人命是无可取代的,她要杜绝哪怕那么一丝有人因此而死的可能。
做好觉悟的爱丽丝,深吸一口气,往领域入口踏出一步,立刻发动了她的探查技能。
她闭上眼睛,往眼睛注入魔力。
“星之眼!”
睁开眼睛的同时,一颗巨大的魔力球体在爱丽丝面前实体化。立体的混沌领域地图浮现在球体中,里面有着三种颜色的光点。根据爱丽丝的经验,红点是魔物,黄点是其他冒险者,蓝点则代表同伴。
如果是普通的探查技能,可以让人感知到自己周围数十米的状况已经相当不错了,但爱丽丝的探查技能是那种普通技能的超强化版,眼前的地图可以把里面的各种各样的情况一览无遗。
顺带一提,据琉伊所说,爱丽丝使用这个技能后再睁开眼睛,瞳孔好像会变成星星的形状。
但爱丽丝也不会一边用技能一边照镜子,所以其实对自己的星星眼没有什么实感就是了,不过她还是给自己这个技能起名为了星之眼。
“琉伊她们——有了,在这里。”
快速检查地图的爱丽丝发现了三个蓝点,应该就是她的前队友们,此刻正位于距离爱丽丝所在地数百米前的地方。
按着地图走的话只需要数分钟就能抵达那里,规划好路线后途中还不会遇到魔物,看到这个,爱丽丝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跟三个蓝点紧挨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大黑点。这几个点现在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
第一次看到这种模糊不清的黑色光点,爱丽丝总觉得有种讨厌的感觉,因为这个光点给她带来的感觉,跟在入口处感觉到的那股不祥气息一模一样。
“难道是幽灵?大家有危险……!”
孤身一人进入混沌领域这种地方,不隐密点行动是很危险的,但此时的爱丽丝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收起星之眼地图,立刻全速冲向目的地。
不过,她没注意到的地图边缘,其实还有一个黄点以惊人的速度在里面绕着圈子。
·····
左拐了一个弯,接着又急弯了一个弯冲进转角,气喘吁吁的爱丽丝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一个有着人类身体、却长着金丝雀鸟脸、脸上还镶嵌着许多人类手指的怪物,正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咀嚼着它嘴里的什么东西。
【哔——好吃!】
“不、不要啊啊!!!”
爱丽丝的前队友拉碧丝正被那怪物抓在手里啃食,她不断发出惨叫声,身影逐渐瓦解,最后化作一阵阵黑色的雾霭消散在空中。
眼前的景象让爱丽丝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在她的印象里,幽灵是无法接触和影响活着的人类的,那这个是……?
(难道是……灵魂?所以拉碧丝已经被杀了吗……)
“救命!!!”
爱丽丝的犹豫只有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拉碧丝——或者说,拉碧丝的灵魂,被那怪物从头到脚,一口啄食进了它的肚子里。
爱丽丝毕竟还只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看到这个场景,她没忍住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叫声。
“噫……!”
瘫坐在地上的琉伊听到后方的声响扭头一看,才发现是爱丽丝来了,她眼中立刻燃起一丝希望,连忙向爱丽丝求救。
“爱、爱丽丝,救救我!”
怪物似乎对拉碧丝的灵魂很满意,它毫不停留,一边发出满足的咕啾声,一边把沾满黑色雾气的手伸向瘫倒在地的琉伊,好像接下来就要把琉伊也吃掉。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为了救下唯一的幸存者,爱丽丝强行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恐惧,用尽自己全部力气跑向琉伊所在的位置。
她没有什么对抗这种恶灵的方法,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跟送死无异。
但她觉得比起自己的死,更不想要对别人见死不救。
来到琉伊身边后,她一把抓住自己朋友的手,想要把她拉起来,远离那个可怕的怪物。
可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从琉伊的手臂上传来,猝不及防的爱丽丝当场摔倒在地。
(明明恶灵没有碰到我,为…为什么会……)
自己能碰到琉伊的手,那她一定还活着吧,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某个答案浮现在爱丽丝脑海里,但现在不是有时间想这种事的时候,她忽视跌倒带来的疼痛,准备继续带琉伊逃离此处,然而琉伊却正被恶灵用力拽住,爱丽丝根本拉不动她。
怪物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然后张开布满利齿和手指的大嘴,准备咬向琉伊。
“不要!!!爱丽丝,救救我!”
琉伊绝望地哭喊着。
(难道就这样救不了任何人……才不要这样!)
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爱丽丝一咬牙,直接伸手抓向那只抓住琉伊的、属于怪物的手。
“可恶!放开琉伊!”
接触到恶灵身体的瞬间,她便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冰冷,身体的本能不断在尖叫着引诱她放开双手。
但她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自己的朋友。
“给我放开她……!!”
【别烦我!!!哔哔哔哔~啾噜~】
然而,即使她用尽全力,依然没有对怪物造成一丁点影响。就在爱丽丝感到绝望和无助的时候,一声清澈的声音伴随着武器划破空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恶灵拉扯着琉伊的手臂被直接切断。
“勇气和莽撞是两回事,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
爱丽丝茫然的抬起自己的头,在她模糊的视野中,一个手拿双短剑、背上背着一个十字架、身穿白色制服的金色长发少女,正挡在她与怪物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