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并没有发生新的意外或插曲,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烛羽星弦号顺利地地面钻出,完成停靠,彻底修补了在先前的海战和潮汐中遭受的损伤,回收的物资亦安安稳稳地放入了船内的货仓。
整装待发的探险船再度起航,在前往守约领的途中又度过了数日的航程。途中,他们又遭遇了两次潮汐,而主题也是一如既往的“饥饿”。但由于烛羽星弦完好无损,而一行人也有了些许经验,他们应对的虽称不上从容,却也称得上有惊无险。
推进浆翻起的泡沫烛羽星弦号后方拉出长长的尾迹,如同一条逐步淡去的墨痕。这数日的航行,以及总计三次战胜潮汐的经历,无疑很好地稳固了全船人的信心。全船的氛围,也在缓慢、悠扬的嗡鸣声中,显得略有些松弛。
“来,荔枝。”
烛人公主探出身体,将刚刚剥皮的果实递到船长小姐的嘴旁。
黑发蓝眼的女孩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怎么自己吃。”
虽是这么讲着,女孩还是张开嘴唇,将洁白的果肉送入口中。那微微眯起的蓝眸,泄露了她对这滋味的认可。
她这近乎小动物般的神情,更助长了薇洛莉亚投喂的兴致。紫眸少女又利落地剥开一枚。
“我说,不用再剥了,”主驾驶座的女孩眉毛皱起,平淡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懊恼,“荔枝存量有限,应为将后做预留。”
哎呀,惹她生气了。
“我自己吃,总没有问题吧?” 薇洛莉亚紫眸微转,流畅得不行地撒了个谎。
刚玉没有回应,只投来一个带着薄责的眼神,伴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那目光仿佛有实质,让薇洛莉亚悻悻地放下荔枝,双手交握——谎言被轻易识破,两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有异常,”刚玉无意纠缠这琐碎的互动,目光转向仪表,“雷达显示,守约领就在前方。”
“我也注意到了,”薇洛莉亚语气转为严肃,轻轻颔首,“按航路图,我们本该一天后才到。是那几次潮汐把我们推近了?还是……长时间的潮汐影响,挪动了守约领的位置?”
“都有可能。但也得排查测速系统误差。”刚玉按下通讯器,“乔尔,船长室呼叫。立刻检查测速系统精度。”
她同时缓缓推动操纵杆,准备减速,待检修后重新启航,引擎的嗡鸣声亦随着她的动作,逐步下降。
可就在这时,烛羽星弦的船体却如被无形的巨鞭抽打,猛地向前一窜!速度不仅未减,反而诡异地飙升,舰内的警报器立刻爆发出急促的铃响!
发生了什么?薇洛莉亚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点,蓝色火焰与她身周亮起,将她的意志透过焰晶扩散而出,竟发现整片海域的蜡质,都在向着远处的同一个点涌去!
“有一某股力量正在牵引着我们!”少女高喊道,同时以蜡塑术全力稳固船周的水域,“源头是某一个点……就像有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大空洞!”
“全体注意,进入战备状态!” 刚玉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事态的严峻,“扎克和瑞恩,根据情况自行开火,乔尔,做好奠钟共鸣准备!”
她讲拉杆反推到底,试图稳定姿态、逆向推进,以求全速逃逸;引擎的嗡鸣迅速手升扬,化作激烈的探戈,推进浆全速转动,卷起灰白的蜡液,整艘烛羽星弦,开始竭力挣扎!
就在此时——
无数青绿的光芒,在灰白的漩涡中同时亮起,仿佛苍白画布上的诡异星辰!这光点随着漩涡游移、旋转,却如同被精密的猎杀本能驱动,瞬间死死锁定了竭力逃离的烛羽星弦!冰冷、贪婪的青绿光芒聚焦、增强,仿佛一个被猎物惊醒的万目巨兽,睁开了它无尽贪婪的兽眸!
“吱——嘎——”
一阵叫人牙酸的金属劳损声从船后传来,紧接着是暴跌的船外温度读数,以及乔尔的大吼:
“温度在暴跌!老大!螺旋桨好像也要冻住了!”
“船尾是么?”薇洛莉亚急促地回复道,“我来给它解冻。”
意志延展,覆盖全船的白莹焰晶光芒大放,热能扩散而出,导向冰结的船桨处。
冻结推进浆的冰霜迅速融化,再一次飞速旋转,烛羽星弦的前进终于减缓,开始反向后退。
可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见船外的烛液逐步泛白、凝固,能见度也随之降低——船周的蜡液正在逐步固化!
船外尽是滋滋的冻结声,薇洛莉亚艰难地抵抗着苍白涟漪的侵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苍白物质贪婪地啃噬着她的力量,如同冰水浇在滚烫的蜡上。
“覆盖全船的焰晶力度充足,我现在还能保证船不会被冻住,”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寒意,“但我阻止不了船外的蜡液冻上!如果固化的蜡液像个棺材一样把我们包住,我们不可能推着这个棺材后退!”
“那我们来打碎它!”
铿!铿!铿!铿——!
随着扎克的怒吼和瑞恩的叫骂,弹簧舰炮的数百组山铜弹簧,在同一刻压缩到极致,随后齐声咆哮!沉重的弩矢汇集了弹簧的磅礴推力,势不可当地贯射而出!亮铜色的沉重弩矢有力地穿越灰白浑浊的蜡液,重重地打在未能完全凝固的脆弱蜡质上,将其击碎成好几块不规则的碎片,在蜡海中缓缓飘散!
铿!铿!铿!铿——!
在炮手精准的控制下,舰炮一轮、一轮、又一轮地爆发,每当蜡质即将凝固,沉重的弩矢便恰到好处地将其击碎,在最小的弹药消耗下,保证了船身不被冻封!
刚玉操纵船只,薇洛莉亚保护船身,扎克和瑞恩破除冻蜡,在四人的努力下,烛羽星弦的后退开始逐步加快,开始有望脱离这恐怖引力的牵引!
然而——
那庞大的灰白漩涡,竟是如一个真正的巨兽般,自己动了起来!不再是被动地牵引烛羽星弦前进,而是往后方挥洒出无数灰白的碎屑与物质,借着这反作用力,缓慢而势不可当地,逐步接近烛羽星弦号!
“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通讯频道传来艾兰妮的声音,惶恐,茫然,不知所措。
沉默。
然后是刚玉冰冷、凝重的声音:“守约领。”
她低头确认了一遍雷达盘,然后再次说道:
“根据雷达检测到的城市识别信号,在我们面前,试图把我们吞下的,正是守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