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针叶林间流淌成银白色脓液。
陈旧的登山靴碾碎松果时发出的脆响，让林予安想起解剖课上掰断肋骨的动静。手电筒光束切开浓雾的瞬间，十几双幽绿的眼睛在树冠间同时熄灭。GPS定位器两小时前就变成了闪烁的雪花屏，此刻正在他背包里发出垂死病人般的电流杂音。
"第七根。"他数着系在树枝上的荧光布条，青苔正在吞噬这些标记，就像吞噬三十年前那支地质勘探队留下的所有痕迹。腐殖质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某种湿冷的触感擦过后颈，林予安转身时手电筒扫过满地松针——那些本该金黄的针叶，此刻正泛着尸体静脉般的青紫色。
树根虬结处有东西在反光。
扒开覆盖其上的菌丝团，半块生锈的铭牌显露出来。俄文字母与中文交替铭刻的铭文让他瞳孔收缩："1983.7.16，Братская могила（合葬墓）"。指尖触碰到凹陷刻痕的刹那，整片森林突然响起海啸般的松涛声。
地面开始隆起。
林予安踉跄后退时踩碎了腐朽的树桩，荧光蘑菇爆开的孢子雾中，他看见泥土如分娩中的子宫般剧烈收缩。先露出的是森白的指骨，接着是嵌满树根的头盖骨，二十七具尸骸以树根为神经、苔藓为血管，正在组成某种巨大的类人生物。最前排的骷髅张开下颌，松针从喉管深处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俄文字符——"Покаяние（忏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