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么？我不自觉地摇摇头，在这个概率至上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人们在阴差阳错之下就能让一些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这就是“概率为零的事件”是有可能发生的，在数学模型里是如此，在现实生活中，大概也是吧。
“系校长，绝对的事情就没有例外吗？”
“例外？”
老人提起棋子苦笑的看了我一眼。
“现实生活中的例外，或许比数学中四舍五入后的概率还要小”
就这一刻，眼前之人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讲起了一些我从未听闻过的故事：
“茗的性格和她的奶奶很像，很想”
“我年轻的时候，刚开始经商那会儿，世界还不是太太平，但是我跟着几个同乡还是赚到了生活中的第一桶金”
我边思索着之后的几手，边仔细听着眼前之人的喃喃自语。
“就这样，我那个时候基本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把所有事情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
...
突然的停顿和沉默都让我有些不适应，于是我抬起眼看向了系。
满头白发的他好像真的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无论是下棋时间的萧瑟感还是不断翕动的嘴角，都看得出来现在他进入的回忆之深。
“校长，该你了”
我感觉到要是不出声音提醒，他就这样能坐许久，所以也直接开口，现在我自己的目的还未达成，所以事情不能断在半路。
“哦，好的”
系轻轻的捻起一子然后将手中的子落在了天元附近。
“对了，就在那个时候，我遇上了茗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妻子”
嗯？看起来今天的回忆会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漫长了。
“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跟他父亲对峙的时候，我的工厂因为一些资质问题被暂停了工作，于是为了工人我找到了他们家”
这个家族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狗血，无论是被强制休学的茗还是眼前这个老头，都让我感到相当的不自在，就好像穿越进了某个琼瑶的书中一样。
“可原本是为了自己工厂的我，却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绊住了脚步”
“于是，我找了很多办法，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接过，谁知道，她也为了工厂的事情找上门来”
“她是个万里挑一的天才，真正的天才，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她有多么聪慧，可是每一笔账单都在告诉我她的强大，已经到了我无法超越的地步”
“就像一只缓慢的乌龟一样，我们的公司越来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大，甚至有些订单和合作来自海外...”
“吱嘎，吱嘎”
现场多了些不和谐的因素，我将头转向了门，现在外面的人好像还是很多，也不知道叶有没有听过这种故事，可是我完全不感冒啊。
但按照老爷子喜欢回忆的特点，他这点事情也应该告诉别人了吧。
“啪嗒”
“就在那段时间，我向她求婚了，按照你们年轻人的说法可能就是浪漫吧，我找了最好的地方和安排了最好的团队”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她那个时候，真的是美极了”
“我们生下了两个孩子，但是之后，因为不太平的原因，我的工厂被别人污蔑，然后，就是一系列无聊的骚扰”
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打哈欠，只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棋盘之上，好的故事总是会让人共情的，可是，我现在却并不喜欢这种故事。
“然后，我就看见了她把三个壮汉按起来打的画面”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咳咳？”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自此那之后，就很少有人来我们这边捣乱了”
透过窗户的阳光洒在了书桌上，让整个棋盘都显得更加古朴起来，当然，被金色所包裹的还有眼前人的侧脸。
阳光是笔直的射下来的，然后均匀的洒在了每一个皱纹的沟壑里，并且，让一双有些灰暗的眼睛重新散发了光彩，而讲故事的人却依然沉浸在其中，只是依旧念叨着故事。
人类的回忆似乎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bug。
老区的人沉浸在回忆里，年轻的人会沉浸在懊悔里，无论是哪种，都是回忆的一种体现。
我不自觉地反复摸着光滑如玉的棋子，黑色的棋子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温润的光。
“可是啊，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老人似乎并不像再说下去了，只是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到：
“我的妻子去世了，而那时候的我却还在其他地方只顾赚钱”
我停止了手中的小动作，这个时候，我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应该是哭丧或者悲痛吧，我思索着所有应该做的事情，但最后之浅浅的憋了一句：
“节哀”
我知道眼前人的悲痛，甚至自己还带入了情绪，可是，我无法安慰他，这就是一种不可能的绝对。
“那么，后来呢？”
这是第一次，我主动问出了故事的后续。
“我后悔啊，将公司的事情全部交予她，已经超出了她的负担，而她也是个相当倔强的性子，无论怎么样，她都会自己去面对”
系拿起了一枚棋子，然后继续说到;
“这个世界上的公平实在是太少了，可又实在太多...”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是苦涩的。
“所以，我从那是便觉得，其实在家里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我开始让茗之后不用继续进修，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她的两位哥哥会给她生活费，我也会给她遗产”
“啪嗒”
我有些难受，我从刚开始的平静，到最后开始代入。
心中似乎有着什么别样的郁结在不停的告诉我名为悲伤的情绪。
“可是，你从未问过茗啊，你甚至把她的决绝当成无关紧要东西”
“我是她的爷爷，难道这点不够么？”
我看着被我重新拉回现实的系，心中的情感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你从未完全的问过她，而每次询问，也只不过带着的是你高高在上的骄傲”
“卡擦！”
门的声音更大了，但是我没有管：
“我知道，你怀念妻子，于是也心疼自己唯一的孙女，可是，你好像就没有完全的接受这个时代多样性的现实”
“你会认为茗会跟她奶奶一样么？我告诉你，并不会”
他似乎有些被我戳到痛处了，开始反驳我的话语：
“你懂什么？茗是我最心疼的孙女，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拿起了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原本温热的茶杯现在也已经有些冷了。
“你所谓的保护，只不过就是一种变相的囚禁，并且，还让被囚禁者不敢发言的一种行刑”
“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说完，我全身放松，然后就谈到在了椅子上，这椅子有些硌背，但我还是将视线投在了上面。
红色的天花板和繁杂的花纹，哼，有钱人的世界。
“其实系校长，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错的，只是不愿意去改而已”
“啪嗒”
对面又开始下起了棋。
......
“其实，你喜欢跟别人聊过去，也是想说出这个故事吧”
......
“我的一个笨蛋朋友跟我说过，有些人其实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但是因为一些无聊的东西，他们不得不讲错就错，从你经历的一半我就听出来了，所以，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出气筒，你需要一个理由吧”
我说话的声音很小，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让别人听到。
自从我进入房间后，我的情绪就一直再放松，也是这个原因，我就是个道具，所以，系也不会责怪我。
啊，绚，我现在莫名想吃点甜食啊。
“好了，我还有事情，所以，就先告辞了”
“还有这副棋局，我投降，你一直让着我，下起来真的很无聊”
喝完最后的一口茶叶，我站起了身，然后转身离开。
...
“稍等”
终于，这次不再是沉默。
“帮我把茗叫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说到：
“这次，是用校长老板，还是一个不想让孙女受到伤害的爷爷呢？”
...
“哈哈”
虽然有了茶的润喉，可是现在这几声笑声却很干燥。
于是，我打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