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
公孙恪的意识从深度昏迷中勉强苏醒,遍布全身的闷痛令他几乎睁不开眼,头更是痛得要裂开。他伸出手胡乱摸索着,才发现自己好像正坐在一个椅子上。
不对,自己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被委托人用匕首刺进胸口……按照一般的医学常识,心脏被匕首贯穿,不可能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然而用力张开双眼向下看去,看到的却是自己完好无损的胸膛。
难道说,真的存在死后世界?
身为律师的公孙恪本身也并没有特别相信科学,他总是期待着能有死后世界和转世轮回这种事情,能够让自己那些罪大恶极的委托人来世有机会做个好人——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自己了。
于是,他便驱动僵硬胀痛的脖子用力抬起头,准备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
没有黑白无常,也没有羽翼洁白的天使,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穿着飞行员用的紧身抗荷服的半大小女孩。
“欢迎,这位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小女孩用完全不符合她外表的成熟语气问道。
“我……那个,我姓‘公孙’,挺少见的,是个复姓……”
“我知道,那么公孙先生,欢迎来到这边的世界。”
小女孩又是用完全不符合她长相的熟练姿势鞠了个躬,同时伸手示意公孙恪环视四周,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流动的房间里。不论是墙壁还是陈设,都像形状无法固定的液体和气体一般不断变化着。
“这是……哪?”
“现在跟你解释太麻烦了,总之这里不是死后世界。你现在只是个投影,现实中你的身体的确是已经死了,你原本的‘灵魂’应该就是去了真正的死后世界吧。”
小女孩把头偏向一遍,半闭着眼嘟嘟囔囔十分慵懒地解释着,就好像同样的话已经说过了无数遍一样。
“你说啥呢?什么乱七八糟的?”
公孙恪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仿佛有一点活着的时候那种面对危险预感时头脑发冷心跳加快的感觉,只是站在自己的这副身体并没有什么心跳。
“算了,无所谓,听不懂也罢。跟我来吧。”
小女孩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飞行头盔戴在头上,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公孙恪也只得驱动尚有些酸痛的身体,跛着脚慢慢地跟着。
门外的场景几乎在一瞬间便颠覆了公孙恪的认知。虽然乍一看好像确实是自己所处的奉州市的熟悉的街景,但所有建筑全都和刚刚房间里的陈设一样,处于一种无法固定印象的闪烁流动态。街上行走着的东西更是骇人,不是目中无神的僵尸一般的人,就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
这里既然不是死后世界,那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还没等他多看几眼,小女孩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向空中,他下意识发出惊叫,但并没有被摔在地上,一片白色光雾突然出现并迅速聚合,形成一架机翼前掠、形状奇特的双座战斗机,公孙恪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后座上面。
“啊?”
大脑早已过载的公孙恪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小女孩一个飞跃便轻松地落在前座上,随后她熟练地操作着航电系统,座舱盖关闭,她往后座扔了个头盔,发动了引擎。
“戴上,安全带系好,坐稳点。”
公孙恪几乎本能地按照她的指令行动着,然后把身体紧紧靠在靠背上,还没等他咬紧牙关避免咬到舌头,一股巨大的推力便从后背传来,伴随着喷气式引擎的尖啸,飞机省去了滑行,以一种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反比例函数曲线一样的轨迹瞬间飞上高空。
“还好吗,小伙子?”
驾驶员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公孙恪因为刚才那一下旱地拔葱,又水灵灵地晕过去了。
“哈,我就知道。”
小女孩操作了几下航电系统,设置好航线和塔康,熟练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飞去。
然而,刚飞出去没多远,被习惯性设置为对地模式的雷达上居然显示出几个目标。
“那是……市立医院?”
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那个睡得正香的青年,小女孩稍加思索,便调转航向,向着雷达目标的方向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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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难缠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单手挥舞长枪拨开几支羽刃,小郎拖着已经折断的左臂艰难地向后缓慢撤退,调度使控制着几个人形意念生物围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皱着眉焦急地向千间念询问道。
“上次我看见的也是他们!”
千间念也一边向提着由摩托车变形成的大剑冲过来的女人开枪一边后撤,一旁的佩拉戈娅一边护着顾宁,一边向浑身是伤的小郎投出注射器,他那胸前都是刀伤身后插满注射器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但现在很明显并不是讲地狱笑话的时候。
“算了,顾宁,你先出去汇报情况看看能不能要到点支援,剩下的人全力反击!”
调度使下着命令,同时看了一眼千间念。安允舒适时地冲了上去用吉他和摩托女的大剑打起了自不量力的白刃战试图拖住她,给千间念创造时间。千间念也心领神会,她调转枪口对准顾宁。
“抱歉,忍一下!”
顾宁紧张地闭紧双眼,随后千间念便利落地一枪击碎了她的投影体。
“帮帮……!”
已经无力发出声音的安允舒用尽全身力气扛下摩托女的一剑,摩托车变形出的大剑重量不可小觑,仅一剑便打断了吉他的琴颈,随后像砍竹笋一样把安允舒的上半身整个斜着砍开,他的下半个投影体霎时层碎成一团鲜红色的血雾,而被斜着切下的上半身则是一边喷出大量红光血雾一边栽倒在地上。
“去他丫的……”
千间念只得咬紧牙关吐出几个脏字,趁着安允舒感觉到剧痛之前一枪把他也送回现实。虽然敌人只有两个,但他们的作战经验很明显十分丰富,配合默契,根本不需要语言的交流,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将这个新组建的勘探小队打得体无完肤。
“小千,干脆一起撤吧!”
调度使看到眼前的惨烈战况,无奈地命令道。摩托女带着充满愤怒和憎恨的表情向着仅剩的四人大步袭来,鸟人男也露出利爪从空中向着已经无法移动的小郎俯冲下来,千间念只好迅速从腰间解下一枚手榴弹,咬下拉环——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破空声。两个敌人听到这个声音,就仿佛突然踩下刹车一般停下了动作,鸟人男向上拉起终止俯冲在空中挥动翅膀悬停,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变得眉头紧锁,摩托女的嘴角开始疯狂抽搐,眼神变得惊恐,连脖子都开始往领子里面缩。
千间念见此良机,干脆把手榴弹扔到摩托女脚下,摩托女迅速向一旁翻滚卧倒,大剑变形成大盾挡在身前,这给了千间念一行宝贵的几秒时间,来不及思考这奇怪的破空声到底来自何处,调度使命令几只意念生物冲向敌人继续拖延,佩拉戈娅抱起小郎拔腿就跑,几人总算是和敌人成功拉开距离,一溜烟地跑出了医院的范围。
“艹,艹!艹!艹!”
摩托女仿佛要把牙根都咬碎一般盛怒地骂着粗口,鸟人男则抬起头寻找着破空声的来源。随即,他们便看到那架令他们闻之色变的战斗机从高空俯冲下来,垂直降落在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啊二位,谁让你们来这的?”
座舱盖打开,小女孩跳下飞机,十分不客气地质问道。
“……那个虫子老登。”
摩托女恶狠狠但又有些惧怕地盯着来人,嘴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没好气。
“有你这么称呼上级的吗?嗯?”
小女孩走到摩托女身侧,对着摩托女的膝盖窝就是狠狠一脚,直接把她踢跪在地上。鸟人男见状只好降到地面,屈膝半跪,低着头等待对方的下一步质问。
“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
“这你得问那老登去。”
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摩托女便不再有什么牙缝了——小女孩仅一脚就几乎将她满口牙全部踢断,白色的意念力光雾从她的嘴角喷涌而出。
“记住了,我不管是谁命令的你们,到我的地盘上撒野,就得付出代价。”
小女孩并没有回应摩托女的那句话,她接着走到鸟人男面前,伸手提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叶平,连你都敢在我的地盘胡闹了?”
鸟人男移开视线不看她,她倒也没发作,只是摸了摸鸟人男的头顶,然后就又走到摩托女面前,照着她的脸又来了一脚。
“听懂没有!”
摩托女抬起头来,将含在嘴里的白色“血液”一口吐在小女孩脸上。
“嗬,啥时候变得这么纯的?”
砰,力道拉满的一脚,直接把摩托女的头踢飞了出去,飞出去的头颅霎时便崩碎成一片光点。失去头部的身体倾倒在地上,但却很快从脖子处喷出的光雾中重新聚合生成一颗新的头颅。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纯度已经相当不错了啊!”
她用力一踩,完全不顾受害者的大声咒骂,将新生的那颗头重重踩在地上,又踩断了几颗牙。鸟人男叹了口气,将视线别到一边去不愿再看。
“还觉得自己是人吗?已经变成这样了还觉得自己是人吗?”
一边羞辱着一边一下一下地继续踩着,摩托女的头再次被踩碎,但就像之前那样一次次重构。如此诡异的场景如果发生在现实中,想必会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吧。即便在灵流层里,探索队员受伤流出的也是红色的血雾,而且如果连脑袋都被踢飞,那么投影体必然会立即随之灰飞烟灭,不可能还有复原重构的机会。
可见,这些人和探索队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飞行员小女孩好像终于踩累了,她弯下腰掐住摩托女的脖子,然后直接把摩托女提了起来。狂怒已经写在了摩托女的脸上,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对刚刚的暴行予以回击。
“你们俩,都给我记住了,这是我的地盘,要是再有人命令你们来我的地盘晃悠,你们和他飞走的可就不只是脑袋了。”
鸟人男听了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摩托女则是继续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别以为这地方我不常来就没事了。”
说完,她一把扔下摩托女,随后一个转体回旋踢,将摩托女刚长出来没两分钟的头又踢飞了出去,随后轻轻一跃跳回飞机的驾驶座上,后座的公孙恪仍在昏迷,她迅速发动引擎,飞机垂直升起,引擎喷出钴蓝色火焰,转眼便没影了,甚至摩托女都没来得及长出新的头颅并再对她吐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