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步欣闰知道那都是回忆，但他无法停下去回忆，在这紧要关头。
娜塔莎拿起钢笔刺向自己的脖颈像一记重锤砸在步欣闰的脊梁上。
今天，医院中她的责骂声还在他耳边徘徊，而林琳——那个向来冷静得像精密仪器的林琳，就在刚刚却想那平平无奇的女孩一样，对他显露出爱慕的心情。
步欣闰并不是一个很纯正的直男，他也懂，懂为什么那些女孩对他窃窃私语，懂她们为何不断的邀请他去新开的冰激凌店。
而之前林琳在他的家中所做的那一切，就像刚刚了解到爱慕这个情感的感受。
其实他不时会感受到林琳的目光从他的健身房外传来。
也会在夜深人静听到她房间传来的声音。
步欣闰其实有试着回避她，他不想让林琳就这么简单的爱上了……就这么的结束了她刚刚接触到的世界。
步欣闰想让林琳多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就这样依附在他身边。
他想，哪怕是带林琳看看外面的天空有多真实后，再让她决定是否要跟自己谋定终生……
伪红鸦的猩红独眼在硝烟中亮起。
步欣闰的视野突然被记忆的碎片割裂：夜枭的光束军刀脱手时炸开的等离子火花，伪红鸦铁爪撕裂装甲时刺耳的金属哀鸣，还有林琳在通讯器里陡然急促的呼吸声。
"步欣闰！武器库！"
林琳的喊声将他拽回现实。
伪红鸦的机械爪正撕开夜枭的肩甲，液压油像鲜血般喷溅在全景屏幕上。步欣闰疯狂拉动操纵杆，机体关节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三十米外，他的光束军刀正斜插在废墟里，刀柄的能源指示灯像垂死者的心跳般微弱闪烁。
白隼的狙击步枪就在这时轰鸣。
林琳的射击准得可怕。哪怕是在舱门内显示器全部被毁，只能靠肉眼看着舱门外狙击。
光束穿甲射线接连命中伪红鸦的关节缝隙，炸开的火星如同暴怒的蜂群。
伪红鸦的动作终于出现片刻凝滞——就像一头被子弹激怒的猛兽，它缓缓转头，猩红的视觉传感器锁定了远处那台纯白机体。
步欣闰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看见白隼的步枪因为过载而冒着青烟，看见林琳的驾驶舱在瞄准镜反光里清晰可见，更看见伪红鸦背后突然展开的——那对本该属于红鸦的、染血的钢铁羽翼。
"林琳！快躲——！"
伪红鸦的推进器喷出地狱般的烈焰。
金属的悲鸣响彻战场。
林琳抬起狙击枪格挡的瞬间，高热斧刃已劈至眼前。枪身像脆弱的树枝般断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她脸颊划出一道血线。伪红鸦的独眼在面甲后闪烁，仿佛嘲笑着人类徒劳的抵抗。
地下指挥中心，伯海跟莱恩的通讯器突然爆出刺耳杂音。
"检测到异常脑波干扰！"技术员的声音在警报声中扭曲，"步欣闰的神经链接正在接收不明来源的精神攻击！"
莱恩的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他太清楚这种症状了——娜塔莎失控前，监控画面里她的瞳孔也是这样，扩散得如同被墨汁浸透的玻璃珠。
莱恩：“狼雾已经重新习得了精神攻击！”
伯海：“什么精神……狼雾不是单纯制造精神污染吗？”
莱恩：“不，直接链接导致的污染是它们无意识的，而让它们真正学会怎么去运用，才是更可怕的结果。”
战场上，夜枭的攻势出现致命迟滞。伪红鸦轻松架开它的拳击，反手一记肘击砸在驾驶舱位置。步欣闰在座椅上剧烈前倾，安全带勒进肩膀的疼痛远不及脑海中翻涌的诡异低语。
伪红鸦的机械臂高高举起，热能斧泛起熔岩般的橙光。
就在斧刃即将劈落的刹那——
一道湛蓝的等离子光束贯穿硝烟，精准命中伪红鸦的肘关节。诗织的狙击枪在千米外冒着丝丝白烟，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因后坐力仍在微微颤抖。
伪红鸦的动作出现了0.3秒的僵直。
这已经足够。林琳的白隼从侧翼突进，残缺的狙击枪柄狠狠砸进敌人背部装甲的裂缝。步欣闰模糊的视野里，看见无数数据流如血色藤蔓般在自己眼前疯狂生长，而伪红鸦的独眼深处，似乎闪烁着与娜塔莎如出一辙的、非人的疯狂。
铁犀的驾驶舱内，大半的显示器全部熄灭。
林梳凯的机甲瘫倒在废墟中，系统重启的进度条缓慢爬升，像垂死者的脉搏。α镀层的蓝光透过破裂的观察窗渗进来，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太快了。
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伪红鸦不该这么快突破防线，除非......
"指挥部！立刻扫描伪红鸦坐标！"林梳凯的吼声在通讯频道里炸开。
数秒的死寂后，技术员颤抖的声音传来："检测到......两个高能反应。真正的伪红鸦还在一百五十公里外，但它的速度......"
林梳凯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维投影在黑暗中展开，代表伪红鸦的红点正以恐怖的速度撕裂地图。三倍。整整三倍于预估速度。
"R城......"他的指节捏得发白，"他们t么的是不是篡改了娜塔莎的实战数据？！"
没有人回答。只有通讯器里沙沙的电流声，像某种心虚的沉默。
突然，铁犀的主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远处的α镀层正在扭曲。某个庞然大物即将突破临界点，镀层表面泛起水波纹般的涟漪，那是物体以超高速度接近时才会产生的空间畸变。
林梳凯的喉咙发干。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娜塔莎的红鸦，从来就不是标准规格。
而此刻正撕裂天空而来的伪红鸦——
是照着那个被隐瞒的、怪物般的基准值，进化出来的。
真正的伪红鸦早已不是娜塔莎所能承受的临界值，那是只有怪物般自愈能力的驾驶员才能接受的g值。
“可恶！可恶！可恶！我们都被这狼雾耍了！”
林梳凯一次一次的捶打着旁边的铁壁，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狼雾耍了，还是用对他们来说最简单不过的策略。
那道流星般的光焰撕裂夜空时，诗织的狙击镜里映出地狱般的图景。
总指挥塔的尖顶在等离子烈焰中扭曲、熔解，像蜡烛般缓缓弯折。浓烟如同巨人的手掌从基座处升起，将整个天空染成污浊的灰黑色。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突然失去知觉——那不是流星，是突破大气层时燃烧的1号伪红鸦。
地下四百米处，莱恩扶住剧烈晃动的控制台。
防爆灯的灯管接连炸裂，在伯海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某种金属变形的尖啸正由远及近，伴随着警卫机甲被撕碎的爆炸声。每一道安全门的爆破都像敲响一次丧钟。
"它来了。"莱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来夺回它们的......公主。"
“这里是第二小队！有不明机体袭击二门！”
“三门失守！三门…——！”
……
监控画面雪花般闪烁。1号伪红鸦的身影在尘烟中若隐若现——它本该因三倍速突入α层而支离破碎的躯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重组。外装甲像活物般翻卷愈合，暴露的机械骨骼上爬满血丝状的纳米修复纤维。
第七道安全门被熔穿时，伯海看清了它胸前那个编号：
TYPE-01
不同于其他伪红鸦的猩红涂装，它的装甲上布满神经脉络般的金色纹路，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当它抬起手臂，整条走廊的自动炮台突然集体过载爆炸，炸裂的火星在它面前形成诡异的跪拜轨迹。
最后一道门禁系统发出垂死的电子音：
「生物识别通过——欢迎回来，莱恩上将」
莱恩的配枪掉在了地上，打开门的不会是正处于门内的莱恩，而是变化成莱恩的狼雾。
5月20日
［以下是几天前，林琳躺在步欣闰床上的那个夜晚，步欣闰所说的话］
“起初的你，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当然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也不会问你之前隶属于哪里。”
“但我敢肯定你直到几个周前一定有着比我们都不幸的人生。”
“你肯定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世界，甚至是那全天没有被α镀层包裹的天空。”
“我希望你还能再完善一点，以一位真正的普通女孩去爱上别人。”
“狼雾已经减少7成，距离我们胜利不远了。”
“所以，等这场战争结束，你愿意跟我和姐姐一起去c-4那边吗？那里已经是绝对的无狼雾区了。”
——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