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结束后，蕾娜和雷德乘马车返回了诺瓦尔家族的别院。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像妈妈唱的摇篮曲。
蕾娜靠在柔软的丝绒座椅上，银灰色的裙摆铺展开来，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精致的下巴微微低垂，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雷德注视着身旁熟睡的女子，几乎无法将她与方才沙龙上那位锋芒毕露的军官联系起来。
此刻的蕾娜褪去了所有防备，银发散落在雷德的肩头，呼吸清浅。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雷德的袖口，像个害怕被丢下的孩子。
但不得不说在这次聚会上，蕾娜的表现确实惊艳了众人。
虽然大家都同情蕾娜的遭遇，格兰城上流阶层的年轻一代们普遍不看好蕾娜这位候选人。
毕竟蕾娜在格兰城既没有什么根基，也没有什么资历。
和另外几位单从年龄上来说几乎可以当她父母的竞争对手相比，蕾娜几乎毫无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在其他几位候选人中，选择一位最有实力的加入他的势力。
或者干脆全程保持中立。
这样无论最后是谁继位，至少也能保证自己的正常生活不受影响。
但蕾娜却偏偏选择的最为愚蠢的，直接参与继承人竞争。
且不说蕾娜继位的希望渺茫，万一她要是失败……
公爵的势力可不是一位小小的军官能够承受的。
也正因此，在贵族沙龙的闲谈中，蕾娜才会被冠以“公爵家的傻姑娘”这一称号。
但今天，蕾娜的表现彻底洗脱了这个头衔。
聚会结束后，一改刚开始的刻意冷落，不少贵族主动来向蕾娜致以敬意，其中甚至不乏在格兰城颇有权势的家系。
蕾娜和雷德疲于应付，这也是拖到这么晚他们才乘马车返回住处的原因。
马车一个颠簸，蕾娜的身子微微倾斜。
雷德下意识地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却在触碰的瞬间僵住了动作。
这家伙的肩膀，原来这么单薄的吗？
透过薄薄的衣料，雷德甚至能感受到蕾娜略显清瘦的骨骼轮廓。
“嗯……”
蕾娜在睡梦中轻哼一声，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了靠。
她的额头抵在雷德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锁骨。
当马车最终停在诺瓦尔家的别院门口时，雷德犹豫了。
要把她叫醒吗？
就在雷德进退两难时，蕾娜突然睁开了眼睛。
蓝灰色的眸子还带着睡意，但却又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短暂的迟疑后，蕾娜突然意识到自己靠着雷德的肩膀睡了一路。
“我睡着了？”
蕾娜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慌忙支起身子，银发从雷德肩上滑落。
蕾娜慌忙整理着散乱的衣襟，耳尖微微发红。
“只是小憩了一会，我亲爱的雇主，”雷德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轻笑道，“但这可不在服务范围以内。”
“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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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整个诺瓦尔别院只剩下藏书室还亮着灯。
雷德一边抱怨，一边不情愿地按着《礼仪教典》的指导做着有关饮茶的礼节。
“雇主小姐，”雷德拖长声调，手指故意将茶匙摆错方向，“我记得我说的是加钱不是加班啊。”
“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蕾娜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银发早已从严谨的发髻中散乱几缕，垂在她光洁的颈侧。
“手肘再抬高些，”蕾娜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绅士品茶时……”
话未说完，蕾娜自己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雷德忍不住轻笑，他松了松勒得发紧的领结，这个动作在三个小时前绝对会找来蕾娜的训斥。
但现在，她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连责备的话都懒得说了。
“我们休息一下吧。”
雷德提议，指尖轻轻敲击着摊开的《礼仪教典》，他指了指插画上昏昏欲睡的老伯爵。
“连这本书的作者都在打瞌睡了。”
蕾娜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不优雅的玩笑放在白天绝对会被她批评。
但此刻，她只是伸手拢了拢散落的银发，蓝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柔和了许多。
“雷德，”蕾娜突然开口，“按照礼仪……一位绅士该如何追求心仪的淑女？”
雷德条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体：
“首先应该通过正式的信函请求拜访，携带得体的礼物，在女方长辈的见证下……”
“不，”蕾娜打断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茶杯的边缘，“不是书上写的，是你……”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藏书室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噼啪声。
话刚出口，蕾娜就后悔了。
我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虽然说也有太累了脑子不清醒的缘故，但雷德身上皮革与雪松的香气一直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是的，这都是雷德的错！
罪魁祸首雷德注视着烛光在蕾娜睫毛上投下的阴影，他背对着壁炉，逆着光让蕾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会……”
雷德顿了顿，突然伸手帮蕾娜把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我会告诉她，她耳边的卷发比所有贵族小姐的珠宝都耀眼。”
“太轻浮了！”
蕾娜一脸嫌弃，一把拍开雷德的手，心里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蕾娜望着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出现了动摇。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时而像个完美的绅士，时而又露出街头混混的痞气。
让蕾娜永远猜不透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接着，”雷德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我会故意犯些小错误，好让她有机会纠正我。”
“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位看着高傲的女士为我操心更让人愉悦的事了。”
烛光下，蕾娜的耳尖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这……这完全不符合礼仪规范！”
蕾娜努力维持着语气的严厉，却完全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动摇。
“我只是在对你进行随堂测试，你这次不及格！”
“下次再这样的话，当心我扣你工资！”
蕾娜竭力威胁着雷德，虽然这个威胁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雷德笑着俯身，以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结束今晚的课程：
“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亲爱的雇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