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魔药店一旁的台阶上Cosplay一下门神，两位勇者各自无言。
陆清虽然中途多次想借口离开，但都被刘萌强硬地阻拦了下来。
“等到小薇回来。你也没时间去接其他委托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
陆清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对其三番五次像是要提前离席的行为感到厌烦，少女干脆坐在了对方旁边并将两人的手臂勾在一起，摆出一副势必要跟你聊聊的强硬模样。
陆清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诚然，两人相识已久，甚至还合租着一栋房间，难免曾经也产生过大大小小许多矛盾，并且涉及生活习惯、行事作风等等多个方面。不过按照陆清的映象来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自己熟知的那个方脑壳固执鬼往往最讨厌多说话，其正常只是发泄完情绪之后就开始拒绝沟通甚至逃避沟通了，然后在一个小时至七天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冷战之后，将此段记忆清空……差不多这样才对。
不过现在的刘萌，却完全没有想把此事翻篇的意思，并且还单方面执意要展开深刻谈话！这在从前一般是自己会扮演的角色，然后不耐烦的是她才对。
陆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样胆小，更不清楚对方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模样。
或许是……也不算是胆小。只是心虚。
即使陆清现在已不像以前那般依赖着对方，但反而会更加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因为双方掌握的信息从根本上就不对等，虽然这无关他人，全是由自己一点点的懦弱积累到现在。
没错，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才铸就了现在这般场面而。陆清还以为自己早就摆脱了当初那个不成器的样子。
“说到底，只是一直没有遇到真正的麻烦事而已……”
陆清不想否认初中毕业之后那个努力改变的自己，但他也同样不能否认，最初那个无依无靠的自己，自从那天接受了一位同龄男孩的帮助之后，就一直会很走运。
总会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总会有人愿意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所以，他能在看上去多数会是顺利的回忆之下笑着走到今天，甚至可以在一个不想工作的早晨跟朋友一起来到异世界。更何况，虽然看上去会是埋怨的模样，但那个朋友还能无限地包容自己的怠惰。
陆清是幸运的，但刘萌却是不幸的。
即使后者毫不在意这份关系的不对等，但陆清却愈发不能接受。
承蒙他人的好意，总会感到羞愧。而现在的情况是，就连这段关系中对方那仅仅能拥有的友情，他也想一并破坏。即使这是无意识之间的情感，他也没能选择原谅自己。
所以，会选择逃避。就像最开始的自己一样。
“那个……”
“你要是再道歉我就走了。”
“不不不！我还没说完！”
陆清拉住少女的另一只手，几乎就要就对方抱在怀中。
四目相对，陆清难免下意识地躲开了对方的视线，不过他立刻发觉现在不是再纠结的时候。如果再懦下去，未来的他肯定会鄙夷现在的自己。
陆清更加坚定地看向少女的眼睛，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一点点加重。即使他其实还没组织好语言。
而在他犹豫的时间内，刘萌已经觉得手有些酸了。
算了，还是得靠自己。
如此想着，少女已然率先开口：
“陆清。”
“诶？！在……！”
“你有喜欢的人吗？”
“……”
这个问题，好像最近才有人问过自己。
而陆清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差不多是：
“有……吧？”
“那个人是我吗？”
“……”
靠，当时那个家伙没这么问过啊！
剧本不对。
所以，现在的陆清就像是被硬性要求临场发挥的三流演员一样手足无措。
他想要证明对方在开玩笑，但少女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十分严肃。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对方搂住自己的脖子了。他动弹不得。
“陆清，那天晚上你亲了我，不是吗？”
“你不是说那段记忆被抹去了……？”
“只记得最后一段。”
那……还真挺巧。所以说原来自己之前搪塞的时候对方都是完全知情地在看小丑嘛，陆清现在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了。
“我稍微辩解一下，这是受到了色欲的那个诅咒的影响。”
“我知道啊。”少女淡然地如此回应着。
“所以你这不是什么记忆都没被抹去吗？！”
“啊不，关于这个东西的话，详情还是听阿贝叶斯解释的。放大被支配方的力量，同时也放大被支配方的欲望……”
“你既然知道……”
那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不，我不理解。”
“为什么？”
陆清此时也褪去了羞涩，过分的迟钝就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如果一定要做个了结，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今天？
“即使欲望被放大，但你也没有对其他人出手吧。也可能只是我误解了……”
“但是，我现在想听到你的回答。”
少女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陆清甚至感到对方的手指都嵌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所以说，不要把那份情感单纯地归结为“喜欢”啊。算了……
陆清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先将手从肩膀上绕到对方的腰间。
真正的拥抱在一起，这样就不用直视少女的眼睛了。陆清可以放心地开口。
“我喜欢你。抱歉。”
“哪有这样的告白方式。”
“抱歉……”
“不要再道歉了。”
少女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
“我想听听原因，可以吗？”
“这没什么原因吧……”陆清轻轻地笑了笑。
如果硬要说的话，算是初恋？
“我需要怀疑你的性取向吗？”
“别别别，所以说是初恋啦！那时候咱俩不都还是小孩子嘛！我记得小萌你当时头发还挺长的……”
“啊啊，小时候不喜欢别人摸我头嘛，就一直没剪。你不会一开始真把我当成女的看吧？”
“额……”
陆清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话说，明明刚刚气氛还挺好的，怎么又突然变成这样了。
“这才是我们俩之间正常的氛围嘛。好了，快点说原因！”
少女开玩笑似的捏起对方的脸。
“呜呜，所以说真的没什么原因啦。只是，小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变不回去了该怎么办？”
“怎么突然聊这个。”
“因为，这是十分具有可能性的未来……”
长叹一口气，陆清将当时在新庞贝与拉菲的交谈一一讲了出来。
化形的代价、精灵族的实验、灵魂与肉体的联系……
“嗯，原来是这样。”
少女若有所思，好像很多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如此淡然，但陆清也长吁了一口气。
起码，现在两人的信息终于对等了。
“就是因为这样，从那天起，我渐渐会把小萌你当做真正的女生去对待……”
“然后事实上我也确实变得越来越像真正的女生了。对吧？”
“对。”
“所以你不会是想说你其实一直馋我的身子，但碍于原有的性别认知一直没有下手吧？！”
“哪有！我要真有这个念头的话，说不定早就下手了……”
毕竟天天睡在一起，作案条件十分充分。
“总之，虽然我不敢说对你现在这幅身体没兴趣，但这绝对不会是我喜欢小萌你唯一的原因！或者说我一直挺在意你的，从前甚至还会带有些羡慕和崇拜的感觉，不过碍于之前那样的情况……对吧？所以我一开始只是想将这份关系一直延续下去而已……”
“不过，就像刚刚说的一样，最近我愈发适应你女生的身份，所以难免会思考一下未来。”
陆清的眼神变得十分认真。
“我想再问一遍，如果变不回来，小萌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又不是不活了……”
这次倒是刘萌的眼神闪躲了起来。
“对，我想也是就算变不回去，小萌你也不会说随便消沉至轻视自己的生命。但是既然要以这幅身体去迎接之后的冒险，甚至回到原本的世界，那很多事情没法不考虑。”
“是啊，光是身份证明这一点应该就够麻烦的，原本的工作也干不了了……”
只是稍稍幻想了一下，少女的脑袋就痛的不行。
“这些都是小事，还有人际关系呢。”
“我没什么人际关系啊？”说得如此轻松写意，完全没有刚刚那份烦闷的样子。
“之前……是不太有，但之后就不一定了。小萌你长得这么可爱，就算性格再差也会有人一大票人来粘着你的！我可以保证！”
“都分不清你这到底是不是在夸我了，而且那奇怪的自信是怎么回事啊……！”
“根据从前的经验推断出来的。”
“而且是本人的经验吧？”
陆清没有立刻回答。
“反正我没法接受小萌你会亲切地跟那些家伙交谈，就这样。”
“明明之前你也给我介绍过女朋友？”
“这……这不一样啦，如果是以前的小萌，就算交了女朋友也没事吧，我们还是可以经常出来玩。但这个情况反着来呢，小萌你如果以女性的身份交了男朋友，我一定没法像从前那样对待你了，从你的角度来看也一样。”
“可就算接下来要以这幅身体生活下去，我也不一定就要那啥啊……家里也没皇位要继承，不如说我的婚礼上原本就只能请来一方的家长。”
“或许吧。但这就跟我说之后再也不喝酒了一样，说不定明天就改主意了。”
所以说这份奇怪的自信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你的理由？”
“也可以说是契机。”
自己察觉出那份情感的契机。
陆清继续注视着对方的眼眸，而对方也同样回以深邃的情感。
“我觉得一直说谎的自己没资格破坏你珍视的友谊，但是又没法忽视内心这份悸动。”
“会像是青春期的少女呢，陆清~”
少女坏笑着看向对方。
虽然仍对自己之前受到的冷漠而感到生气，但……
“算了……总之，谢谢你。”
“怎么这么突然，我这算是被发卡了吗？”
“差不多吧，不过我现在还挺开心的哦。”
“你当然是很开心啊靠！”
毕竟是被告白的一方。
“好啦好啦，你接下来应该还有台词吧~”
“嗯，我想想……‘既然如此，那先从朋友做起吧！’，类似这样？”
“嗯。”
少女终于是放松地咧嘴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陆清竟然会幻视曾经那个小学生时代的刘萌。
这么一看，两人的长相确实挺相像，个子也差不多……
更关键的是，这样开朗又坚强的性格，也会奇迹般地相同。
“不过还真有点伤心啊，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是自己这边告白被对方拒绝掉了呢。”
“我倒是还挺爽的哦。很久以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做被告白的一方就好了。”
“是哪次相亲失败之后的安慰酒会上在这样做梦啊？”
“要你管。”
鼓起脸颊，少女再次装模作样般的捶打着对方的胸口。而陆清也是十分配合对方动作。
玩闹过后，两人仍然并肩坐在一起，不过刚刚那份生疏的距离现在已经完全消除了。
陆清的内心，大概已不再有任何的结节。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似乎要将烦恼和杂念一同排除体外。
“唉，总感觉是我这边完败了。”
“就当是之前我养你一年的报酬吧。”
“不行啊，感情上的主动性可是很重要的……！再养我一年怎么样？”
“不——可——能。”
又换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孔，少女一字一顿地宣告着。不过看到对方那慌张的表情，她很快就破了功，已经没办法再对这家伙发脾气了。
所以说，不管怎么样处理，也没法再重回两人原本的关系了啊。
不过，就算将那把断裂的匕首一直带在身旁，少女却不会对真正的“曾经”有所眷恋。
人际关系永远是在变化，起码现在没有变得更糟。
不过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未来的事情，没法预料到啊……”
所以现在就稍稍肆意妄为一点吧，至少不要留下遗憾。
如此呢喃着，少女再一次面向自己“挚友”的脸。
“这还要什么流程没走完吗？”
陆清疑惑地看着对方，他总感觉马上会发生的事情不太妙。
即使，少女的脸上并没有陆清担心的那份羞涩。
“陆清，你今天能跟我聊这么多，主要也是想跟我保持平等的健康关系吧？”
“差，差不多……”
确实坦诚相待之后心理会舒服许多。
“但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平等了哦。”
“不要说谎。你刚刚不还在抱怨一直是自己这边主动吗？”
“这不是开开玩笑的嘛。男方吃点亏没事的……”
“那是什么封建思想啦。”
说着，少女一点点向对方的身体逼近。
不，虽然这里人流量很少，但说到底还是公共场合啊，而且还是白天！
如此吐槽着，陆清的心中警铃大响。还好在事态往奇怪方向冲刺的最后一刻，少女停止了动作。
“陆清。”
“在……”
“啾——”
轻轻向前探了探身子，温暖又熟悉的触感再次传来。
不过那的确是短暂的接触，陆清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已然再次坐在面前，坏笑着看向自己。
真是，那这家伙没办法。
她张开了手臂，而他则是再次将其拥入怀中。
深深埋在对方的肩颈上，陆清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他其实也想询问理由，但总感觉又会把气氛破坏。
所以……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只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而少女的回答则是：
“暂时算是……朋友。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会是和那天差不多的回答啊。
不过陆清现在却是十分开心。
“还有其他的台词吗？”
“当然，不过放到下次吧。我还没做好准备……”
“嗯。”
这样，也不错。
陆清再次抱紧了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