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夜已入深,万里黑云集聚于平阳沈府之上。
好似在酝酿着一场天灾。
洞窟地穴内,“可怜的小女娃啊!”小宦手指如枯枝一般,他十分艰难的掰动缚住少女的手链。
这黑如玄铁的铐链不知是哪位名匠所制,竟如此之难解。
过了半刻钟,他手指生疼,但还好,解开了!
只是那少女本就苍白的小脸却好似没了一丝生机。
小宦眼眸流露出悲怜之色,他没说什么,确实对于硕大的沈家大院来说,不过是一个买来的草标奴而已,不过这年代死掉一个卑奴就死掉了吧,就像路边死掉的一只野狗罢了。
这年代,戴着草标的物品大多都是佃农或是一些为大人打杂的长工所贩,言此以说明了一切……这些物品只有悲凉还有贱!
小宦手指停于少女琼鼻前,一股暖意扑息,他这才放下心来。
虽说是草标奴可进了沈家大院的就不算是什么了。
良久,解开铐链的少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夜已深,凉意入人身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病!
会得病的!
那么生病了的婢女也是卑贱!
岁寒暮雪雪纷飞,路有冻骨无人悲啊……
小宦没说什么,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稚气少女,眼底竟是漠然,无言。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那地上之人。
“报!车已备好!请张管家回院!”一背长棍的壮汉火速前来,低身拱手说道。
“脱下长衫!为她盖上。”张管事说道。
背长棍之人毫不犹豫的褪去身上的衣物,为其盖上,只是盖之时他有些为难,“管事大人,这要盖上半身莫过头还是该下半身为其避寒?”
张管家额前忽疼,“盖下半身,遮寒!带回下人房。”
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为她脸上涂拭些创伤药,明日带她去宛香娘娘院上。可记住?”
“记住了!”
“回院……”张管家忽然止步,“此事之后我俩可知,若让第三者得知,那脑袋就要挂在裤腰子上了。”
“是。”
“哎……”
洞穴内只留一声长叹,俩个身影渐渐恍惚,黄烛光熄灭,一声马啸!
一车扬长而去……风萧树摇。
——
翌日,寅时!鸡鸣声响彻沈府,府邸那空旷无人的院落中渐渐有了些身影。
下人房,一瘦削的身子也缓缓挺直,她坐在床中,那小而明澈的双眸打量着四周,顿时!一股饥饿感传来,她的肚子发出呼噜噜的响声。
“我……没死?”
惊叹,她在为昨晚那顽强如野田中杂草一般生命力而诧异。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女声冷不丁地传入她耳中:“你当然没死,你昨晚下地窖去干了什么?跌了这么大一块疤。”
“我?地窖?疤?” 苏墨礼心中一凛,这几个字虽清晰明了,可在她耳中却听出了截然不同的弦外之音。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隐隐约约地产生了猜疑。
难道眼前这人也是那毒妇一伙的?提及的地窖又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实她的猜测,这让她的脑袋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
但她心里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残酷的现实中,没有价值的人往往会被无情抛弃,而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恰恰证明了一些事情。
她努力回忆着,穿越时的第一次苏醒是在地穴之中,而后便记得遭受了无数鞭子的抽打,最终昏死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然身处这床榻之上。
此房俩个窗,一左一右,一门隔在中央。
一张长床对着窗和门,少女左右张望,得知这床很长。
“我是在地窖跌伤的么?” 苏墨礼喃喃自语,她实在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的她甚至有些迷糊,记忆仿佛被一团迷雾所笼罩。
“不是也得是,这驱寒药烧好了,你先去二房太太院院中弄布吧。” 那低沉女声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墨礼听到这话,心中暗自悻然一笑,看来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手头竟开始了一些类似于肌肉记忆的动作。
那人话毕之后,她手头竟不自觉的穿衣解带了起来。
她有点懵逼了,在他成为她之前,可是八尺!浑身赤胆!堂堂正正男儿身啊!竟羞耻的拿起床边的一块朴素的布料,那布料长而宽,不能遮体也不能穿戴,好似……
苏墨礼恍然大悟!
那大悟后一种名为羞耻心的东西渐渐爬上了脸颊,染成一层嫣红。
就像苍白的天际飘来了一朵红霞。
亵衣,她的亵衣,她扭捏的穿上了亵衣,小眼睛时不时的瞧上几眼。
那不知名的恼怒情绪忽的上涌,她有些疑惑这种感觉,就像是看成人影视中的男主角比他大,他就会很不服气。
但现在她居然懊恼那成人影视中的女主角,她气愤的点是,自己的……为什么比她们的小……
苏墨礼昏沉沉的大脑中混入了一些奇怪的元素。
那肌肉记忆依旧,引导着她穿衣,叠被,穿鞋,梳头,细绳绑发,只是到了绑发时,那人出声道,“今日是你的诞辰之日,你应该系好红绳。”
“红绳?”她不确定似的追问。
“对。”那人回道。
“要是让二娘娘等久了!她可是要发脾气的,杖罚一大板子呢!”那人出声提醒道。
苏墨礼回忆起来,思量一小会后她终于知道了,她此世身份,和那个打了她的毒妇是何人。
哼!你让我去我就去?
她十分硬气,对于打了自己的人自己还得给她好脸色?
刚想开口说上一声不字时,可迎头感受到了原身体带来的畏惧感。
她心脏不由慢了几拍。
“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若是过了时候二房娘娘可是真罚你的。”那人催促道。
苏墨礼见这情形,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她心里有答案,只是身在红旗下的少年,那促使每个人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让人人成为自信而强大的人。
可在如今呢?
文明,和谐,公正,民主,平等,这种种强大而刻入骨髓的价值观点正在被那踌躇的自己缓缓肢解。
这让那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苏墨礼心底升出了浓如墨水般的罪恶感。
不去?她说不出来……
所谓有些人从出生便身不由己了吧……
她去了。
一路上她看东看西,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但有一点她可没忘,那毒妇的院子?在哪?她不知道啊……
恰好这时,一个背着长棍的男子走上前来,“跟我来吧。”
苏墨礼好奇,“你是?”
“二房太太让我带你来的,张管家已然到了娘娘府中,你若晚些,我俩都要挨上五大板子。”背着长棍之人说罢,走在前方带路。
苏墨礼跟在身后。
一路无言,院中尽是小女们的嬉笑欢颜。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威严而华丽奢贵的大院前。
“进去后,少说多做,娘娘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知道了么?”
“莫做痴傻之事,煞了娘娘的脸面。”
纵使苏墨礼有一万个不愿意,待她走入这大院时,心跳不止,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好似遇到了极大的危难一般。
她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人。
心中说不上的苦,使得她心间忽然蹦出了个要不一走了之的念头。
她在为这念头默默记下了周围环境的一切。
那在此之前,她要见上这位毒妇一眼,不为别的,就为那天高任鸟飞前的赔尊临别礼。
对!
那毒妇成了她!苏墨礼!来着二十一世纪的他,和来着原身体不甘气愤的心中刺。
那为什么自己会死后穿越到她的身上?
很简单,她!这个原世界的她!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