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似墨,沉甸甸地压在这座森严残酷的沈家大宅之上,仿佛要将所有秘密都狠狠摁进黑暗里。
窗开着,透过斑驳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上。
她一席薄裙,斜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枕于脑后,目光透过窗户,凝视着那如霜的月色。
她的面容白皙而细腻,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瓣,透着一种脆弱的美。
眉如远黛,此刻却微微蹙起,似两片被愁绪缠绕的柳叶;双眸犹如深潭,澄澈中满是惶然与忧虑,恰似夜航的船只迷失了方向。
小巧的鼻梁下,那如樱桃般的嘴唇紧抿着,原本娇艳的色泽因内心的紧张而显得略微苍白。
她心里清楚。
明日旭日东升之际,自己就要以书童的身份,踏入那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暗流汹涌的府邸。
这……无疑是一场惊心动魄且危机四伏的刺杀任务。
从明天起,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于众目睽睽之下,寻找合适的时机,将毒药悄无声息地混入大公子的饮食中,且要做到毫无破绽,绝不能让旁人察觉到一丝异样。
每每想到这儿,苏墨礼便感觉呼吸都变得极其沉重起来,仿佛胸口压着一块巨石,堵着他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紧咬下唇,下唇被她咬得微微泛红,手无力地搭在脑后,手心里却已满是汗水,不知不觉间浸湿了如瀑的长发。
这任务犹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横亘在她面前。
每一个细枝末节都关乎着生死存亡,容不得丝毫闪失。
可若是完不成任务,她那素未谋面却血脉相连的父母和家弟,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悲惨境地。
仅仅是在脑海中稍稍想象,那如噩梦般的场景便让她不寒而栗,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宛如在为她即将面临的艰难命运轻声叹息。
苏墨礼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像一片在风中飘荡的叶子,赤着脚丫小心翼翼地来到窗前。
她身形单薄,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她的身躯,却仿佛无法驱散她内心的寒意。
窗外的夜色静谧祥和,月影孤独地悬在天边,透着无尽的孤寂。
她本因心烦意乱难以入眠,想出来透透气,顺便赏赏月,可这大院一到夜里,就有几对手持火把、腰佩长刀的家丁来回巡逻。
显然,想要出门散步赏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透过斑驳的树影,望向那遥不可及的夜空,眼神中满是恐惧,恰似一只落入陷阱的小鹿。
然而,在这恐惧的深处,又隐隐闪烁着一丝不甘与倔强,宛如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虽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忽然,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
苏墨礼警觉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背长棍的家奴,正朝着她的住处匆匆赶来。
家奴逆着月光,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模糊。
敏锐的苏墨礼心中“咯噔”一下。
待家奴走近,苏墨礼定睛一看,竟是早上见过一面的那个背长棍的家奴。
家奴神色匆忙,脸上写满了警惕。他快速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说道:“子时已到,已然算作明日了。”
“为了掩人耳目,上头吩咐,今晚你就得出去,找一户人家交换身份。”
“明天一早,由你的假父母带你进府,求大公子收你做书童。”
苏墨礼心中猛地一紧,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望着家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刚要开口询问,家奴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抢先说道:“别问那么多,照做就行,这是二房娘娘的安排,要是出了岔子,你和你的家人都担待不起!”
苏墨礼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她清楚自己别无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那我该去哪儿找这户人家?又该怎么和他们说呢?”
家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苏墨礼,说道:“纸条上有地址,我带你出去后,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接应你。怎么说他们会教你。记住,千万别搞砸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完,家奴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苏墨礼独自站在窗前,被无尽的恐惧与迷茫紧紧包围。
苏墨礼深知眼下处境如履薄冰,容不得半点差池。
她屏气凝神,每一个动作都轻缓至极,生怕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惊扰到身后熟睡的女婢们。
她心里清楚,那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毒妇,一旦知晓此事有丝毫泄露的可能,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灭口。
苏墨礼伸出手,指尖轻触那叠衣物,仿佛它们是某种危险又不得不触碰的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脸上闪过微微红晕。
思绪瞬间飘回到第一次穿女装时,那时的她满心慌乱,每一个步骤都透着生疏与无措。
而如今,这已是第二次穿戴,动作虽娴熟了几分,可内心那股异样的感觉,非但没有随着熟悉而消散,反而如影随形,还夹杂着一丝羞涩,在心底不断翻涌。
毕竟,她有着一颗男儿的心,身着女子衣物,那种难以言说的膈应感,恰似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一边穿戴,一边暗自苦笑,脑海中莫名闪过一句话:“这女装穿后有一就有二。”
好似自己这般无奈的境遇。
可话刚在脑海中浮现,她便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
我好像就是……
想到这里,她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那抹晕红更盛了。
穿戴整齐后,她身子轻缓,每一步都迈得极为小心,仿佛脚下的土地布满了机关。
她缓缓走出门去,清冷的夜风吹来,拂动她的发丝。
在不远处,她见到了那位正一旁望风的长棍家奴,家奴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好似在提醒着她,这场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旅程,已然拉开序幕。
“走吧……”长棍家奴小声道。
“嗯。”苏墨礼点了点那倔强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