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一人喃喃自语,似是不敢置信,缓缓仰起头,目光直直凝望着夜空。
下一瞬,一滴雨如利箭般猝不及防地射来,狠狠砸在他的眼上,“嘶!”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下雨了?” 又有人满脸狐疑,同样抬头一望,结果与前者遭遇如出一辙。
紧接着,更多人慌不迭地奔向树叶茂密的树下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雨。
夜幕深沉,那原本就微弱的火光,在雨幕的笼罩下愈发黯淡,恰似茫茫大海上一座孤独无依的瞭望塔,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欲坠。
“草!这天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有人忍不住咒骂道。
“是啊,正找得要紧,这雨下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另一人也跟着抱怨。
然而,更多的人只是躲在树下,一言不发,眼神阴鸷地盯着天空,脑海中还回荡着先前在傩戏前那个 “傻子” 的谗言。
此刻,他们的脸上因气愤而涨得通红,神色狰狞,恰似那……王公子一般。
他们已然醒悟,被骗了……
那 “傻子” 的话,看似真假难辨,可自己竟鬼使神差地信了。
他们既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轻信,又痛恨当时那个傻乎乎跟着来的自己。
本以为只是凑个热闹,没什么大不了,可听到那些话描绘得近乎逼真,再加上众多刀卫把守林外,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便稀里糊涂地跟着人流来了。
此刻,他们终于幡然醒悟,谁会在大半夜,还是鬼节,跑出来凑这种热闹?
折腾了小半天,什么沈家遗落的物件都没找到,自己可不就是那个听信谗言的傻子吗?
所以,他们心中满是愤懑,然而,这股气竟不是冲着沈公子去的,而是对那个在傩戏前散布不实谣言的人!
就是他,害得自己落到这般狼狈的田地!
“我们…… 被…… 骗了?” 又有人难以置信地嗫嚅着,似乎还不愿承认那个傻气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这是沈家那小子设的局?” 有人揣测道,可心中也并无定论。
“谁会伸手打自己脸?沈家若是这么做了,不就相当于自取其辱吗?先不说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遗物,就算有,沈家真有这般动机,意欲为何?就单单为了那散落的遗物?若是宝贵会放任我等进来?若不是?他们不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来这林中寻找所谓的沈家遗物,反而放任我们在此折腾?” 有人冷静分析道。
又是一阵寂静。
“对!” 终于,有人率先应和。
紧接着,更多人纷纷发出感叹:“对!”
“所以?” 有人忍不住发问。
“一定是那个人!就是在城中散布谣言的那个混蛋!他肯定是想将计就计,必定是与沈家有仇,才故意散布这些谣言,妄图嫁祸给沈家…… 可沈家的那些刀卫!这一点似乎又有些说不通啊。” 有人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自我怀疑,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但要是沈家自己散布的呢?要是有人勾结沈家做局呢?” 有人提出质疑。
“沈家会不在意自家名声吗?”
“对啊!沈家不要声誉了么?再者……有谁见过沈阳那家伙了么?”
“对啊!沈家难道不要声誉了么?再者…… 有谁见过沈阳那家伙了么?”
“对啊!就只见着沈家刀卫了,压根没人见过沈家那小子吧!”
“对啊!沈家不要名声了么?这可是把不少晋州大少都给招惹来了,结果却扑了个空,谁家公子能受得了这窝囊气。” 此时,依旧没人愿意承认那个轻信谗言的傻子就是自己。
有人提到了名节,那之后,没人反驳那个散布谣言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而后,所有人的目光如同雨夜中那虽微弱却带着恨意的火焰,恶狠狠地盯着前方。
……
林中的另一边,在另一边,“王公子…… 这是小人的衣裳,还干爽着呢,您拿去避避雨吧。” 一个下人小心翼翼地凑近,赔着笑脸说道。
只见那王公子浑身沾满污泥,原本洁白的长衫早已面目全非,他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心中懊悔不已。
他恨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傻楞,竟轻信了什么虎山林中散落着沈家宝物这种荒谬至极的言论,才落得如今这般狼狈不堪的境地。
然而,他并未反思自己,而是将这一切归咎于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哼,要不是那小人先发布这种言论,自己何至于如此!
“哼!” 王公子怒不可遏,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那个献殷勤的下人,直接将其踹进泥坑之中,还在心底啐了一口。
自己都浑身湿透了,这蠢货才想起把衣物拿来给自己挡雨,简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满心怒火,既然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舒坦。
……
“冯公子…… 这是来时备好的纸伞,您且拿好。” 一小仆手捧着油纸伞,恭恭敬敬地递到树下避雨的冯公子面前。
“嗯…… 有心了。” 冯公子神色淡然,郑重地收下后,转手递给了身后的一人,那人心领神会,立刻打开了伞,为冯公子遮风挡雨。
“此地真有宝物?” 冯公子看似随意地一问。
而后立刻有人满脸谄媚,殷勤地回道:“有!真有!冯大少,那沈阳小子先前在王家村拜会了一小户人家,也不知究竟作甚,而后便火急火燎地跑到这虎山林中。他明知这山中有虎,却偏偏往虎山行。在那林外,刀卫林立,林中时不时还有刀卫结伴巡逻,恐怕这其中定有蹊跷。”
那冯大少微微皱眉,明显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嗯,你说得有理有据。你且去查查,那城中散布此讯息之人究竟有何动机。”
“小的这就去。”说罢,一人在树下缓缓退进了雨幕之中。
“李猎户!”
“小的在,冯少,您有何吩咐?”
“去寻一寻林中的沈家遗物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种神奇之物,能让沈家如此大动干戈。”
“是!” 一背弓拿镰的老者应了一声,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毫不犹豫地迈入了大雨之中,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
“墨礼!” 一深沉而悲戚的男声,如同洪钟般在雨中回荡。
“墨礼!你在哪?”这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再大声的呼喊,在这磅礴的大雨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场大雨仿佛是上天派来的无情使者,要将有关那小小身影的所有痕迹都彻底洗清。
但呼喊之人依旧没有放弃,又一次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呼唤:“墨礼!出来!你父母现在可担心你了!快出来!没事的!公子不怪你的!”
此时,苏墨礼的 “父母” 确实忧心忡忡,时刻牵挂着她的安危。也许除了大公子,最担心她的,也就只有那两位淳朴善良的老夫妇了。
一道白色的身形在磅礴大雨下孤独伫立,任由狂风肆意吹刮,布匹绵料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烦躁地咬着牙,林中昏暗如墨,可他却仿佛能穿透黑暗,看清身周的一草一木。
他不辞辛劳地寻觅,哪怕一次次无功而返,他依然坚定不移地坚信墨礼还在这林中的某个角落。
林中危机四伏,何况是夜里的林子呢!林中不乏凶猛走兽,若是走夜路时一不小心摔倒或者崴了脚,那还如何走得出这广袤无垠、宛如迷宫般的山林呢?
“墨礼!嗯!” 一声惊愕的呼喊,伴随着浑身的剧烈颤动。
一道晴天霹雳,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那颗坚定不移的心瞬间劈得外焦里嫩。
“……”无言,大公子缓缓俯下身子,目光紧紧锁定在地下那一双小巧的步履之上,而后默默拾起。
这是苏墨礼的鞋!
而前方……
是一片怪石嶙峋的乱石林,在雨中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