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二房娘娘那祥和的林园,往昔这个时分,园子里本应是诸多小丫鬟穿梭忙碌的景象,然而此刻,却连一个人影都不见,静谧得有些反常。
一道高大且壮硕的身影,独自踱步踏入这片翠竹林中。此人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似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当他正要迈向二房娘娘的寝殿时,脚步却突然一顿,略作思忖后,转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多时,那高大身影缓缓行至一堵隔墙前。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推,刹那间,整个身子竟如鬼魅般渐渐没入那道墙体之中。
紧接着,那墙竟诡异地恢复如初,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娘娘!已寻到那丫鬟。” 高大身影来到一处黑幕之下,恭敬地俯身,头也不抬,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有力。
“不错,卫长,此事你有功,自当加赏。去药堂领这月的药参吧。今日诸事可还顺遂?” 一道悠扬动听的女声,从黑幕之中缓缓传出。声音不疾不徐,神情不惊不喜,却隐隐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一切安详,谢过娘娘。”
“那小女既已被我那好事的沈家大公子寻到,事后可发现有何疑点?” 宛香询问道。
“疑点有三。”
“其一:那小鬟此番举动,必然会令大公子对她先前接近自己的意图产生怀疑。她无端独自逃离,定会引发大公子的猜忌。虽说大公子心性良善温和,想必会尝试理解她的这番行为,但究竟会作何解读,实难预料。”
“其二:此次那小鬟全然未遮掩女子身份,然而大公子却表现得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此事太过蹊跷,依属下之见,大公子或许已然对小鬟的女子身份有所怀疑。若连这点都察觉不出,反倒显得过于虚假。”
“其三:大公子此次在山林中施展寻人计谋,必然会引得众人将目光投向我沈府。如此一来,毒杀大房娘娘之事…… 恐怕得往后推迟了。”
“但还有一事,待那小女被公子寻到后,必定会出现几个易遭怀疑的契机,之后该如何设法圆场?”
“原来如此……” 宛香陷入沉思,似在梳理这其中千丝万缕的缘由与因果关系。
良久,她缓缓开口说道:“我明白了。即刻让人封锁消息,务必做到滴水不漏,切莫让他人察觉到丝毫蛛丝马迹。找一个替死鬼,为那小女洗脱嫌疑,而后带她来见我。”
“是……”
“还有,此事需拖延一二,我那护国大督卫即将回乡。” 提及护国督卫时,宛香的语气瞬间变得柔和绵绵,与先前那凌厉的气息判若两人。
“……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
此刻,大公子脚下一提劲力,身姿矫健如鹰,踏着树梢轻盈一跃,便飞身至另一处树梢。
其行动迅猛如风,快若闪电,一道灰色的身影在翠绿间穿梭,而他的背后,还背着披头散发、任由山风亲昵揉弄的苏墨礼。
正值晴天,雨后的空气格外凉爽清新。苏墨礼双手轻轻环着大公子的脖颈,侧着脸,静静地望着那如画卷般不断掠过的翠绿之景。
沉默不语的两人,心中却似翻涌的浪潮,思绪万千。
一路上,静谧得有些反常,全然不似往日相处的模样。
往常,总是大公子率先开启话匣子,而后变着法子逗弄这个反应机灵的小书童。
可……现在的大公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而向来喜欢挑起话题的苏墨礼,此时也只是紧紧抱着大公子的脖颈,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她的心底,正被各种念头充斥着,其中想得最多的,便是回沈府后的应对之策。
身为局中人,苏墨礼面临着两难的困境。
在毒妇的眼线眼中,她必须扮演好一个精通暗杀之道的小丫鬟。
而在大公子面前,又得装作乖巧懂事,伴读左右的好书童。
倘若世间真有一本名为《演员的修养手册》的书籍,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跪地研读,只为能在这复杂的局面中寻到生机。
只是,她那小小的脑袋瓜里,究竟能想出什么计谋来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局势呢?
从小到大,苏墨礼大多时候都是形单影只。在她过往的经历中,遇到的所谓坏事,不过是同桌抢走她的笔这类琐事。
那时,她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是跑去告老师。
倘若告老师后,那同桌依旧蛮横强势,她又能如何?
也不过是偷偷说上几句坏话,而后无奈地选择躲开那个讨厌的家伙,毕竟才相处几年嘛,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如此心思纯善简单的她,又能给那心思歹毒的毒妇带来多大的隐患呢?
她不过是对历史学的好一些,有着现代人的成熟思维和高阔眼界的一个小书童罢了,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下,她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贸然逃走并非良策,所以她才会出现这着宽厚而温暖的后背上。
可若继续周旋,又真的能胜过那心机深沉的毒妇吗?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而未知,往往意味恐惧,这便是此刻苏墨礼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墨礼…… 待回至沈府,若心中有何难处,尽可与公子言说,公子定当为你排忧解难。”
苏墨礼环抱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大公子察觉身后无声回应,只觉抱着自己脖颈的力道似有减弱,便道:“墨礼,抱紧了,切莫被甩落。”
“嗯……”苏墨礼轻声回道。
那两处柔软的小小兔子再次贴着大公子那吸饱雨水后风干、略显褶皱的白色长衣。
紧贴之时,大公子每一次纵越飞功之时,苏墨礼只感觉那两个小东西有些红肿而带着一丝丝的痛觉,而她怀中的几件小物件不慎被挤落出一角,在烈日之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大公子感觉有物抵住自己,略感不适,放缓脚步,扭头向身后的苏墨礼问道:“墨礼,将你之物收拾一番。”
苏墨礼好似听懂了,羞赧的低下头,此前被称作 “胸肌未练至火候” 的苏墨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听闻此言,耳尖瞬间泛起红晕。
她怯生生又带着几分羞意回道:“对不起…… 公子。”
苏墨礼稍作整理,将怀中的金锦鲤与几枚小碎银子收好。
这些,可是她远走高飞所需的本钱呢,只是现在又用不上了。
但若身无分文便贸然逃离,万一遭遇歹人,不死也恐怕会被卖入青楼吧。
大公子察觉身后之物不再抵住自己,便又陷入沉默。
大公子足底运力,飞身落于一家屋檐之上。
他稍作喘息,心中不禁思忖:所以…… 墨礼是男子?心下尚有疑虑的他,转头看向脸颊微微涨红的苏墨礼。
“怎么了?公子……我脸上……有东西么?”苏墨礼见大公子忽然扭头看自己,她心一慌,赶忙松开一只手,钻进自己的衣襟之内,活络了一番后,又把手搭在大公子的脖颈上。
大公子见状,一时语塞,“并无……”
他摩挲着手指,而手指上的触感传来一阵软乎乎的感觉。
啧……不像男孩呢!大公子心底呓语道。
他仍是有些不确定,又看了眼苏墨礼那张白皙绝美的小脸。
“公子?”
“嗯……”
他目光又瞥向苏墨礼如羊脂玉般白皙的手指,啧…… 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焦急,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
而苏墨礼愈发纠结,她忽觉公子神情有异,颇感怪异。
若是此刻苏墨礼知晓大公子心中所想,恐怕真会怒发冲冠吧。
毕竟她刚刚满心都在思索如何护大公子周全,如何在毒妇的诡计中自救,而大公子却在此刻生出这般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