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常难以真正了解过自己。
而苏墨礼亦是如此,她始终也没那么了解过自己,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始终没有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罢了……”在她的注视下,离歌缓缓收回匕首,重新藏进衣袖之中。
苏墨礼暗自庆幸,倘若当时公子未曾转移话题,只怕眼前这女子定会怒发冲冠,痛下杀手。
对于眼前的一幕,眼中有疑惑也又不解,但还是沉住了气。
面对眼前情景,她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却强自按捺,沉住了气。
要对这个女子尊称一声姐姐,苏墨礼满心不情愿,这种感觉,恰似被强硬逼迫,不得不低头认下,窘迫万分。
自己的老板她都没喊过其名尊称呢!
可……碍于当下身份,她也只能屈辱地一声声唤着 “姐姐”。
“怎么,姐姐?不继续亮出‘獠牙’了?” 苏墨礼轻声发问,心中好奇如潮涌,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竟能让对方暂且放下疑心。
“呵!你这小家伙,难道真不怕死?” 离歌没好气地说道。
怕死,苏墨礼当然怕,只是她所惧怕的,并非自己的死亡,而是因自己连累他人丧命。
此时苏墨礼所知信息少之又少,思索片刻,她换了个相对平和的问题:“怕啊!我自然是怕的。可姐姐既已不再步步紧逼,那些隐秘之事,又怎能知晓呢?”
“呵呵…… 你还真不怕死?罢了,娘娘的意思我已带到。至于她跟你说了什么,我不想过问。但你给我记住,稍有差错,唯你是问!”
“嗯……”
此刻,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雨声愈发磅礴,雨滴如注,砸落在石砖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已然完全盖过了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这几日,切勿轻举妄动,莫要行那毒杀之事。” 离歌目光紧盯着苏墨礼清冷的小脸,“这是娘娘特意让我转达于你的话。”
苏墨礼不禁又想起大公子那言语中所透露出的狂傲,心中暗自思量:“可大公子岂是那般容易被杀害的?”
她接着问道:“一日前,那张字条可是姐姐你放入我屋内的?”
离歌认真思索片刻,缓缓摇头:“兴许是卫长那家伙的手段,他向来神出鬼没的。”
这样?未免也太谨慎了些了吧,有必要费两人之力传递这一则讯么?
可……她想到这还好,总归是有些时间了,这对她接下来的打算而言,算是一丝喘息之机。
原因无他,她心中早有执念,定要亲手挣脱这如影随形的枷锁!
苏墨礼按捺不住满心疑惑,又想趁机探一探那毒妇的底细,遂问道:“神出鬼没?他究竟是何种武学路数?”
“你打听这个做甚?武学路数对他人而言,那可是命根子,你问这不是拿别人性命开玩笑吗?”
“原来如此……”
“是墨礼无礼了,还望姐姐莫要怪罪。”
“罢了,懒得与你说这些。娘娘此举,关乎沈家日后的风云变幻,她如此谋划,自然有她的道理。”
哼,所谓的道理,不过是为那毒妇在夺嫡之事中谋取私利罢了,苏墨礼在心底暗自唾弃。
“待一切尘埃落定,局势平稳之后,再对大公子下手!记住了莫要再让那些朝廷鹰犬察觉分毫。”
苏墨礼点头应下。
“还有!你去王府陈医官那儿,设法打探他的口风。倘若发现任何异常,即刻上报于我,我自会解决,绝不能让这老东西成为阻碍大计的变数。”
陈医官?他有什么口风?莫非?
她联想了一下当时那个顾大人口中的话,并非恩怨一事。
难道与自己先前设想的出路大相径庭?
听离歌这语气,其中必有隐情。
难道陈医官并非毒妇阵营之人?
也不尽然,此前与公子交谈时,陈医官曾称无法解开那昏毒,究竟是真无能力,还是另有隐情,故意不愿出手?
呵呵,苏墨礼更倾向于后者。
“呵…… 没想到那毒妇竟能谋划得如此深远。”
不难猜出,离歌今日这般发难质问,不过是一场赌博。
而苏墨礼并未陪她入局,只是表明了自身立场,还对她撒了个谎。
毕竟,在旁人眼中,小孩子的谎话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就如龙凤街那场暴乱,小孩子总被视作人畜无害,谁会留意他们是否有异常之处?
但苏墨礼不同,她内心深处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说出的话难免引人关注。
而这一场交谈,对她而言,恰似在黑暗中摸索毒妇的底细。
虽谈不上真正的以身犯险,却也如戴着沉重镣铐跳舞,举步维艰。
离歌对她的怀疑显然并未消散,苏墨礼心里清楚,对方不会轻易打消疑虑,就如同窗外那不停歇的雨,天色愈发暗沉,丝丝冷气不住地往苏墨礼身体里钻。
她看着离歌,莫名觉得此人可怜,再反观自己,又何尝不是狼狈不堪。
“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不快如实说来?”
苏墨礼将事情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包括自己的窘迫境遇,但也有所隐瞒,毕竟有些事不该让这位刺客知晓。
讲完后,她又问道:“这几日,姐姐你当真如大公子所说,回乡去了?”
“废话!”
“那陈医官究竟是何许人也?” 苏墨礼小心翼翼地询问,回想起上一次见面,陈医官的态度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陈医官?不过是个老不死的。你去摸摸他的底,若真有异常,直接……” 离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
“那毒晕大房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嗯?呵呵……” 离歌瞥了苏墨礼一眼,见她一脸茫然,竟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十足的傻子,笑声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狠狠揪着苏墨礼的心,令她内心不住地剧烈颤抖。
笑声骤停,苏墨礼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究还是得到了她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你自己下的毒,你会不清楚!”
“……” 苏墨礼双眼猛地一震,一抹灰暗瞬间闪过眼眸。
她恍然明白,在自己占据这副身体之前,那个小女孩身上或许本就疑点重重。
而自己接管身体后的种种,此刻听来,竟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故事。
就像李鬼做的事,与李逵又有何相干?
但即便如此,她内心依旧被深深震撼,忍不住在心中将那毒妇的列祖列宗痛骂了个遍。
她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起,随后又缓缓松开。
“那陈医官为何不救大房娘娘?如此行径,难道不怕引起朝廷注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呵呵…… 那天,你下毒之后不知为何撒腿就跑!被大房娘娘发现。我倒好奇,她为何不即刻处死你,还留你到现在?说不定真是她人傻心善,或是太过仁慈了吧,哈哈!”
“嗯……” 仁慈?傻?看来,这一切事情的发展脉络似乎逐渐清晰,而自己,仿佛已然在这条恶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实在想不明白,当时那个苏墨礼被发现下毒后,为何大房娘娘没有处死她,反而被毒妇残忍打死。
那大公子的娘亲当真是心善,还有当时的那个苏墨礼是真的愚钝,还有……
苏墨礼无奈地叹了口气,恰在此时,木门处传来一声轻响:“苏墨礼…… 宛香娘娘要见你。”
她苦笑一声,起身走向木门,伸手推开,看到了门外那个神出鬼没的人 ——依旧是那个 背着长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