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身着便服,眉间微蹙,流露出些许不满,对着苏墨礼说道:“什么不对劲,你家公子我会是那种人?墨礼啊!我这可是为接下来的行程负责。虽说晋州人杰地灵、风景秀丽,可人心隔肚皮,不乏有拐卖富贵人家子弟的坏人。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说的,你居然还忤逆你家公子?嗯?”
路上行人目睹这一幕,见两人年龄相差颇大,只当是一对上街闲逛的兄弟。
苏墨礼沉默不语,这时,一旁有好事的好心人站出来,帮身着便服的大公子说了几句,还从兄长关怀弟弟的角度,说得头头是道,差点就让苏墨礼动摇了。
若不是苏墨礼读过些书,恐怕就真信了。现在大公子居然要牵手…… 那是绝对不行的。
在路人在一旁劝说路上什么什么不安全,牙行、丐子不懂规矩,若是不牵好手的话就会被拐跑的,但苏墨礼多大了,内心年龄可比表面大呢,怎么会这么傻傻的呢?
这些都是妄言!
她下意识摸了摸白皙脖颈上那仍隐隐作痛的吻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心中满是纠结。至于为何会有这般情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手是肯定不能牵的。
她怯生生地躲在沈阳身后,轻轻拉住沈阳的衣袖,说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
沈阳微微一怔,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两人踏上街道。一路上热闹非凡,各种稀奇玩意儿琳琅满目,直把苏墨礼看得眼花缭乱。
她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
上次来,还是因为心中被魔念困扰,没好好仔细看看这城中的繁华红尘景。
但今日不同,大公子要带她上街买东西。
她本想拒绝,可大公子根本不给她机会,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拉了过来。
原本按照大公子的意思是要叫上离歌一起,可在离歌房前转了两三圈,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她想让大公子等等离歌的,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态度格外坚决,说道:“若是没等到她,我们俩就先去吧。”
“两个人去的话,不是更容易引起误会吗?” 苏墨礼心中想着,语气强硬地拒绝。
然而,终究还是拗不过大公子……
此次上街,是沈阳出的主意,他自有一番考量。毕竟这小丫头虽是女孩,性格却与一般女孩子不同,像个心思重的小女孩,仿佛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总是疑心重重,对任何人都怀有防备。
就像他们俩第一次坐马车回沈府时,沈阳便察觉到了,她的眼神里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纯真。
想来,灰暗的色调大概一直伴随着她的童年吧。
所以,沈阳想让这小女孩心情好一些,感受一下市井的快乐。
“公子!你看!” 苏墨礼兴奋地拉住大公子,已然全身心沉浸在这热闹的市井氛围之中。
街上摆满了小孩子喜爱的玩意儿,苏墨礼满心好奇,拉着沈阳快步走了过去。
可到了摊位前,却有些尴尬。
她没想到这街贩的摊位摆得比她还高,她踮起脚尖,努力想看看摊贩上卖的是什么,却怎么也看不到。
沈阳留意到了她的窘迫,双手顺势插入她的腋下,轻轻一用力,便将苏墨礼抱了起来,问道:“这下看得见了么?”
“呃…… 不看了。” 原本兴致勃勃的苏墨礼,瞬间像被盐腌过的黄瓜,蔫了下来,微微垂下小脑袋。
“嗯?” 沈阳一脸好奇,正想问个究竟,只见苏墨礼那能动弹的手轻轻扣了扣他紧扣的手指,而扣的地方略显尴尬。
“不看了…… 放我下来。” 苏墨礼轻声说道。
沈阳虽满心疑惑,但还是依言放下了苏墨礼。
只见那身着便衣的小孩低着头,急匆匆地走开了,他赶忙快步跟上。
……
“这……” 离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禁连连咋舌,心中暗自思忖:“他难道真不知道苏墨礼是女子?” 离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她对苏墨礼的口才向来评价颇高,若苏墨礼不刻意提及自己的性别,以她多年刺客生涯练就的眼光,也很难看出端倪。
毕竟这小丫头年纪尚小,雌雄难辨倒也说得过去。
可她是知晓苏墨礼女子身份的,只是……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沈阳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对待自家小童竟如此没有分寸,难道他不知道在大街上做出这些举动有失斯文吗?
“啧!沈阳到底想干什么!” 这次,离歌并非出于对男女之事的气愤,而是出于对同僚的关心……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人在街道上兜兜转转。
一路上,苏墨礼始终低着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而沈阳则全程陪着她,走走停停。
路过一些原本就在行程中的店铺时,沈阳便会停下脚步,拉着苏墨礼进去挑选,大多是一些布匹和衣物。
当沈阳进入布料区时,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苏墨礼和一条极其华丽的长裙之间来回游移。
苏墨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充满暗示的目光,气鼓鼓地用小拳头捶了一下沈阳的大腿。
待布匹店的店家为苏墨礼量好身材后,十分在意身高的苏墨礼默不作声。
而沈阳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过来安慰道:“没事的墨礼,会长高的,你还小嘛。”
“……” 苏墨礼不想搭理这位,扭过头去,独自生起闷气来,连拌嘴的兴致都没了。
定制好衣物后,两人再度出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庙宇前。
“进去逛逛?” 沈阳留意到苏墨礼的目光在庙宇上停留,出声询问。苏墨礼只是看了一眼,便摇头拒绝了。
但这次,沈阳却主动牵起苏墨礼的小手,没等小童反应过来,便拉着她走进了那座辉煌且隐隐散发着金光的庙殿之中。
两位身着朴素道袍的道长迎上前来,口中念念有词,为两人洗净身上的浮尘。两人拱手谢过之后,走进庙内。
庙内摆满了神牌,苏墨礼随意走着,沈阳却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一尊模样慈祥和蔼的铜像老人前,说道:“来,先拜一拜这位。”
苏墨礼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神仙是谁,求什么愿,灵不灵验。
在沈阳一番解释后,她忍不住白了大公子一眼,说道:“为什么!我要陪你拜月老啊!”
“嘿!就凭我是你家公子!怎么就不能拜了?你听不听话?难道你想你家公子孤独终老么?小孩子的心愿,老神仙最容易灵验了。”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于情于理,没什么破绽。但苏墨礼心中却自有想法,在她原来的地方,姻缘之事是归财神爷管的,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有了这样的观念。
月老真能管姻缘吗?苏墨礼心里还是打了个问号。
只是,终究拗不过沈阳以公子身份相逼,谁让她苏墨礼始终低人一等呢。
迫于淫威,苏墨礼只得不情不愿地拜了三拜,态度谈不上有多虔诚。
一旁坐在椅子上、手扶胡须的老道长,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一幕。
见这 “两人” 能来到此处,便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还象征性地为他们算了几个签,每次得出的结果都是佳人配才子。
明显,老道士是误会了她的身份,女子假装伴男子的,但此时就算是神来了,她也得说自己是男的。
可这一番说辞不就是把这老道长架在火上烤了么,也顿时也把自家大公子也被刺了。
但苏墨礼就是忍不住想要出言反驳,说出自己的“真实”性别。
沈阳眼疾手快,赶紧给苏墨礼使了个眼色,而后捂住她的嘴巴,这才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在老道士眼中,这两人就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他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并未说什么有辱风俗、煞风景之类的话。
毕竟作为庙祝,他还是很乐意祝贺两人喜结连理的。
毕竟这样的情况在他看来,也只是小事一桩,什么大风大浪他没经历过呢。
两人离开庙宇时,苏墨礼气冲冲地叉着腰,质问沈阳为什么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心里清楚,老道士明显误会她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了。
可这误会一旦形成,对她来说不知会有多大危害,沈阳却好像浑然不知。
所以她很生气。
但误会既已产生,一时也难以挽回。心思缜密的苏墨礼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露出了让大公子怀疑的破绽。
可她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破绽。
沈阳自然注意到了苏墨礼,这位一旦疑虑起来便会微微垂首而后做眯眼沉思的状。
这怎么行……
只是一路上,沈阳不断的解释和哄骗下,终于还是把苏墨礼哄得喜开颜笑了,两眼弯弯、露出很可爱的笑容,连两个小梨涡都若隐若现,任由大公子欣赏。
而这时沈阳又不知抽了那根筋,说道要为苏墨礼检查一下牙齿,毕竟两颗小虎牙明晃晃的,白亮亮的他忍不住就想看看。
这时,又是一阵生气一吨好哄了,这才给看的。
哦不……这才给大公子检查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