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呼啸，雷声轰鸣。
峭壁间，悬崖边，战事方才停歇，四处烟尘弥漫，灵光熠熠。
一柄佩剑孤置于地，质地青白，流云纹饰间侵染着粘稠的黑血。
此剑通灵，曾诛妖，曾伏魔，此刻却脱离主人之手，被一圈紫气笼罩，了无声息。
青年走上前来，拾起佩剑，看向不远处。
但见藤蔓编制成的一座牢笼中，一名女修奄奄一息，正是剑主。
她双目紧闭，满身狼藉，体表遍布伤痕，身体不住痉挛。
两柄小刀顶死玉白双手，三支厉剪贯穿躯体，胸口、大腿、背脊，青白色刀箭与肌肤相接处，汨汨血流。
听到脚步声，女修忍着疼痛，抬头望去。
第一眼，她看到了熟悉的墨绿靴，这是那人父母唯一的遗物。
“你……”
第二眼，片缕未损的整洁白衣映入眼眶，衣摆处自己悄悄缝制的小记号随风飘扬。
“你没事……”
第三眼，四目相接，青年眼中的阴冷与生分让她意外不已，满目关切转变为诧异与困惑。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嵌入自己肤体利刃的样式。
霎时间，如坠冰窖。
“你为何要？”
女修不明白。
她本以为是躲藏的妖魔出手偷袭。
她还担心那人的安危。
身上两刀三箭，皆是青年拜入自己门下后，她精心打造的还礼。
她用于保护弟子的宝兵，如今却成了重创自己的凶器。
男子把玩着流云佩剑，轻笑道：
“我该如何称呼你？”
“……”
“无能的师父？还是不懂事的师妹？抑或是名不副实的天生剑仙，冒名顶替的真传首席？”
“什么意思？”
“代、师、收、徒。”青年一字一句道。
长久的沉默。
“你……知道了？”
“然也。”
女修看到，青年眼中，一团唤作欲望的火正熊熊燃烧。
“你想要这个位子？”
“……”
见青年默认了，女修松了口气，强作轻松道：
“首席的身份本就是你的，我本打算待你修习有成时……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拿去便是。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
“呀！”女修微微挺了挺身子，又因为疼痛缩了回去，勉强笑道：“你这一招可吓坏我了，还以为你被魔修附体了呢——好了，快扶我起来，我疼得都动不了了……”
她自顾自说着，注意到青年始终未有反应，声音渐渐弱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很显然，青年所求者不止于此。
他想做什么？杀人灭口？以血祭天？我们好歹还有师徒之谊……
女修垂头胡思乱想间，青年动了。
青年蹲了下来，用剑挑起她的下巴，一手轻柔地抚上她秀丽中尚存几分稚气的脸颊，像是在看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若是平时，女修绝不会允许他人肆意“越界”，但此刻她深受重创，也只好由着他去。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疑惑道。
“我想要——你。”
看着女修因过于惊讶而一脸痴傻的呆愣模样，青年玩味地笑了笑，靠上前去。
沉默着，刻划着，摸索着……
在这别无旁人打扰的战场，剑仙与妖魔的战斗业已结束，另一场诡异万分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为什么!”
“……”
“为什么……你……”
“……”
“我们无怨无愁……”
“……”
任凭女修如何挣扎，如何质问，青年默然不语，只是将额头贴到对方的额头上。
一片灵光闪过，女修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
风雨夜，马车疾驶，车中少女取了一件新外套披上。
不远处，有一衣衫褴褛的乞儿，他攥着一件精致新衣与几瓶药丸，望向马车离去的方向，回想着方才施舍自己身影……
这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的展开？
女修郁闷地想着。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时刻，她尽力睁开双目，她看到——
看到男人用剑刻下许多不堪入目的文字；
看到满地死去妖魔的戾气汇聚到那一处；
看到红梅纷落，青瓷乍裂，白璧生瑕，深藏于耐心的恐惧外露于身……
多么不合理呀。
